言官与晚清政治研究:以光绪朝为中心的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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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言官的考核与升转

为保证言官恪尽职守,公正执法,清代制定了严密的考核制度。对言官的考核由都察院和吏部主持,分为两种,即京官的“京察”和外官的“大计”,均三年举行一次。考核的标准是“四格六法”。“四格”是对官员行政职守及行政职能的考核,分才、守、政、年四种,“才则或长或平或短,守则或廉或平或贪,政则或勤或平或怠,年则或青或中或老”。[81]考核的结果分称职、勤职、供职三等。“六法”则侧重纠治不法,属于对官员行政法纪的考核,是根据清初的“八法处分”而来。据《清朝文献通考》记载,八法处分为“贪、酷,革职提问;罢软、不谨,革职;年老、有疾,休致;才力不及、浮躁者酌量降调”。[82]嘉庆八年(1803)进行改革,定四格为守、才、政、年,把守列为第一位,突出了对官吏的考核首重道德的特点。六法:“一曰不谨,二曰罢软无为,三曰浮躁,四曰才力不及,五曰年老,六曰有疾。”[83]去掉贪、酷两项,并不是对于贪酷官员的姑息,而是将惩贪治酷当成日常工作,随时纠参,而不留待京察、大计之时。此后“四格六法”便成为定制。

根据考核结果对官吏进行奖惩,为此,建立了一整套奖惩制度。据《钦定大清会典》记载,奖励也称“议叙”,分“记录”和“加级”二种十二等。其中,记录分为三等,有记录一次、二次、三次之分;加级也有三等,有加一级、二级、三级之别;此外还将记录和加级合并,共六等,即加一级记录一至三次,加二级记录一至三次。处分又称为“议处”,有“罚俸”、“降级”和“革职”三种十六等。其中,罚俸分七等,分为罚俸一月、二月、三月、六月、九月、一年、二年。降级分为降级留任和降级调用两类八等,降级留任又分为三等,即从降一级到降三级共三等;降级调用分为五等,即从降一级调用到降五级调用。[84]

在清代,除了上述常规考核之外,还对科道官进行单独考核。这种考核主要是根据科道官的职业特点,针对科道官的基本职守进行,更注重科道官的实绩。在《钦定台规》中,这种上谕比比皆是。如乾隆十六年(1751)规定:“凡给事中内升满汉各一人,外转满汉各一人,每三年一次,吏科开列。各满汉给事中之无事故者,呈都察院核明,送回吏科,缮本具题。各科给事中陈奏事件,均豫送吏科备案,届升转之时,缮造黄册,随本进呈,恭候简用。”乾隆五十二年(1787)又颁布上谕:“嗣后满汉科道,遇有应升缺出,该部开列具题及带领引见时,着将各科道有无条奏,其所奏事件,部议或准或驳,并奉特旨允准,或当经驳饬之处,均于各科道名下及绿头签上注明,以便驳〔较〕其优劣,着为令。”为了保证考核的准确性,嘉庆五年(1800)又规定:“科道开列应升本内,例应将各科道条奏事件摘叙事由,开单进呈。”“嗣后着都察院左都御史等,于科道开列应升,吏部咨查时,务须详细查明各该员条奏事件,无论准行与否,统行咨覆吏部,不得仅交科道自行开报,致有遗漏掩饰之弊。”[85]这些规定说明,清代在考核科道官的时候,是很重视实绩的。不仅如此,对科道官的考核也十分注重定量考绩,雍正元年(1723)规定:“各科道每日一人上一密折,轮流具奏,或二三人同日各奏一折,一折只言一事,无论大小时务,皆许据实陈之,即或无事可言,折内亦必声明无可言之故。”[86]像这样把实绩与定量结合起来进行,对于那些有所建白、实绩较好的科道官不惜予以各种奖励,如传旨表扬、赏物、晋级、加恩追赠等,对于促进科道官尽职尽责,提高监察队伍的整体素质,有一定的积极作用。

科道官作为执掌风宪之官,必须有良好的职业操守,因为其“所言公,则国家受其益,所言私,则国家受其害”。[87]为了保证监察队伍充分发挥效能,清代还对监察纪律作出了许多规定,并以之作为考核科道官的标准。

首先是严禁奏事不实。清代允许言官风闻言事,即使是“所奏涉虚,亦不坐罪”。[88]但为了杜绝诬告、陷害之风,清统治者也经常对风闻言事进行限制,告诫言官论事必须明白确指,“不得摭拾风影,挟私妄讦”。[89]纠举之事,“须要注明年月,指陈实迹”,[90]做到言者有据,不妄陈塞责。对于那些诬告或所奏不实的人,要视其情节予以惩处。康熙九年(1670)题准:“言官列款纠参贪婪官吏,有一二事审实者,免议。若审问全虚,及条陈事件隐含讥刺,或不据实回奏,或参官员老病、衰庸涉虚者,皆降二级调用。”康熙十五年(1676)又议准:“言官条陈讥刺及回奏不实,或凡事不据实陈奏,或并无可据,称风闻具题者,降一级调用。”[91]康熙以后各帝也多次强调允许言官风闻言事,但终清之世,对言官奏事不实的处分比比皆是。

其次是严禁结党徇私。明季言官招权纳贿、互立党援,留下深刻的教训,殷鉴未远,清代统治者力图防范和矫正。早在顺治时期就规定:言官“若结党挟私、肆行陷害者,反坐”。[92]清统治者强调:“凡言官务在知无不言,言无不实,庶使佥壬屏迹,中外肃清。若缄默苟容,颠倒黑白,徇私抱怨,明知奸恶,庇护党类,不肯纠参而诬陷良善,驱除异己,混淆国是者,定行重惩。”[93]

再次是严禁收赃舞弊。对言官利用职务贪赃枉法、牟取私利的处分很严厉。康熙三十四年(1695)上谕:“近观言官奏事,或受人嘱托,或怀私卖本。言官各据所见,乃其职分,但宜将关系国家得失、民生休戚之事,从直陈奏,岂可徇私受贿,妄行条奏乎?如遇此等行事之人,断断不恕。”[94]这一规定在以后各朝不断重申。清朝对言官贪赃枉法,视其罪行轻重,处以不同的刑罚,对于收赃有据的言官,甚至要处以死刑。

除此之外,清代考核言官的内容还很多,几乎囊括言官所作和应作的所有事宜,诸如对言官泄露机密、滥保滥举、考核官吏违纪、审断失误、议论偏袒、结案重提、当奏不奏等,都会作出相应的处分。

通过考核决定言官的升转,所谓升转即言官的内升外转,其前后含义有所不同。康熙年间,内升是将科道官中那些才优者予以提升,外转是将才力不及、不胜任言职的官员予以降调。雍正即位后,外转便不再是对不胜任者的降用,而是鉴于“外省事务紧要,故令科道中可用之人补授外任”。为避免降用之嫌,“令其将科道原衔带于新任”。[95]

一般来说,科道官的内升,可以补授各部尚书、太常寺少卿等官职。外转官员在清初是做道员用,康熙时,鉴于“在外道员执掌甚要,外转科道官员以道员用,殊为太过”,[96]此后便将科道官以小品官员在外地使用。依清例,“内升官员俱系科道内选拔贤员”,[97]是对优秀的科道官的奖励,因而必须具备一定的政绩,诸如“才优经济,堪任养民”、“品行著闻,政治卓越”、[98]“参大奸大蠹,兴利除弊”、“克尽言职,才能素著”、“才具出众,供职勤慎”。[99]而外转官,则是对那些“或系素无建白,或系昧于事理,或系任意妄言,或系才力不及”,“赃私累累,劣迹彰彰”[100]的科道官的惩罚。因此,在清代前期,形成了科道官都重内升而轻外转的局面,尤其是“才优者,犹知惮于外转”。[101]清代中期以后,尤其是嘉、道以后,受内忧外患的影响,财政拮据,政局不稳,京官更是清苦,加之清廷文网高悬,“缄默者悉邀外用,多言者还原衙门”,[102]内升已不是对科道官的奖励,而科道官也不再把留驻科道或内升视为一种荣誉和美差,反而见风使舵,结舌吞声地安于外转了。如此,就造成了奖不足以鼓士气,罚不足以惩后人的混乱局面。

以上所述科道官的升转主要是针对汉科道官,而对于满族科道官,实行的是另外的政策,“汉御史内升外转俱由都察院论资俸酌定,资送吏部升转”,而满官论俸叙升。“宗室御史遇满洲御史升转之时,一例开列,只令内升,不令外转。”“宗室御史遇满洲御史内升之时,一体开列,各科给事中缺出,与满洲御史通行引见。”所遗宗室御史员缺,“将满洲人员补授”,“宗室给事中升补之后,再将宗室人员补授御史”。“汉科道俸满四年,截取道府,均应由都御使等出具切实考语,分别保送。其满科道遇保副都统等,亦由满都御使出考。”[103]民族歧视政策在科道官的升转中也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