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百两一张的路引
朱元璋原本是来郑重答谢陆青衣昨日的救命之恩的，虽说昨日在房内已经谢过一次，但毕竟没有单独“登门”，没有送上谢礼，这个礼数终究是没完整。
登门答谢这个好说，毕竟都在一个客栈里住着。
只是这个谢礼让朱元璋犯了难。
按理说救命之恩自然应该是重礼答谢，更何况被救的还是大明的皇后，更应该重重地赏赐才对。
可目前他们还是微服私访，不方便透露行踪，无法大行封赏。
按理说这种情况首选的封赏应该是赏赐父兄。
若有功名在身，便可加官进爵。
若是白衣之身，也可以赐予荫官，允其出仕。
可这三个娃娃对他父亲的身份讳莫如深，似是不愿多谈。
况且三宝年龄太小，谈出仕还太早。
想着要不送一些金银之物？
可是这三个娃娃出手阔绰，应该是不甚在乎这些的。
要是朝中大臣的子侄，随便送一些宫中器物，也能让对方感恩戴德。
哪怕是宫廷的赐菜、或者派御医去给重臣看病，那都是天大的恩典和赏赐。
可是这三个娃娃，所用的器物之精巧，绝对远胜宫里，这个不行！
赐菜？
别逗了，人家道边做的烤串连御厨本人都赞不绝口，直流哈喇子。
御医问诊？
还是别了，不够丢人的。
既不能吐露身份，却又能表达心意，同时还能入三宝之眼的谢礼，还真不好找。
思来想去，没有头绪，也不敢去打搅皇后休息，朱元璋便想着直接来找陆文先把登门拜谢的礼数全了，这个谢礼还是问问三宝的意思。
可谁承想，自己刚进门，就碰到了这一出。
陆潮生四尺高的身量，推门而入之时，身上气势磅礴，朱元璋看着倒有几分自己当年的风范。
看到屋内还有客人，陆潮生身上的气势瞬间消失，立刻拱手致歉：
“不知黄老爷在此与兄长议事，贸然闯入，试了规矩，还请黄老爷海涵！”
随后跟进来的陆青衣也是一脸怒气，只是看到朱元璋后，便立刻改换表情，笑脸迎人。
这张脸看着好熟悉啊？
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似乎是有些年代久远了，朱元璋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了。
朱元璋的迷茫只是一瞬，见陆潮生请罪，立刻回道：
“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讲这些虚礼，只是刚刚三公子说到贪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陆潮生看向陆文，见陆文没有阻拦，便一脸不忿地说道：
“兄长，这个山阳县知县实在是个难得的贪官，贪的有水平，贪的有水准！”
陆文愣愣地看着陆潮生，见他好似一副要说尽千言万语的架势，便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先让他润润喉。
然后转身对着朱元璋说道：
“黄老爷，我这三弟遇到不平事，总是愤愤不平，喋喋不休的，只怕会耽误您的时间啊。”
陆文这是担心陆潮生在气头上，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想要送客了。
可是朱元璋这辈子最恨贪官，一听陆潮生说到此地有贪官，便立刻挪不动道了。
“陆公子，黄某向来嫉恶如仇！若是此地真有贪官，那黄某定要为山阳百姓争个公道！”
说完朱元璋就做回太师椅上，后背往后一靠，双手搭在了扶手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陆文看着“黄老爷”短暂地陷入了沉思。
这个黄老爷一行护卫众多，且各个功夫了得。
随行的除了伙计丫鬟，真是还有厨子和大夫。
虽然厨子的厨艺一般般，大夫的医术也就那样，但是起码架势摆在那里。
能在西北凑齐这个架势的人不多，黄老爷应该是位非富即贵的大人物。
看着黄老爷的神情仪态，不似装腔作势，反像出自真心。
如果此地山阳县的知县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大贪官，那么借此人之力除掉贪官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里，陆文也就不再阻拦，冲着陆潮生抬了抬眼皮，示意他可以说了。
陆潮生压根没看到陆文递过来的眼神，只是把陆文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后，直接就说道：
“大哥，你知道吗？这个山阳知县，想钱想疯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没头没尾地直接指控朝廷命官，成何体统！”陆文佯怒道。
这一幕本是陆文做给黄老爷看的，毕竟还没摸清黄老爷的身份，说话最好只说一半。
一旁的陆青衣立刻领悟，赶忙补救道：
“兄长，是这样，我们今天去了一趟商行，想着接着商行的名义去官府开一张路引，没成想他们竟然要收银子。”
朱元璋一听，立刻就要发火。
在大明，竟然有人敢用自己的制度发明牟利？
这个胆子挺肥啊？！
在明朝，国人若要远行，至所居地百里之外，都需要去府衙开具公文，这公文就叫路引。
路引上有一半印章，官府的存档里有另一半印章。
民众取得路引之后才能出关入塞，通过层层盘查，否则便会被怀疑是细作，被官府抓起来。
这还不算完，远行结束后，当事人还需要拿着路引去官府比对堪合，才算完成一次合法出行。若无路引或与之不符者，都是要依律治罪的。
这个制度是“户贴制度”的补充，为的是解决了人员流动的监管问题，但是没有说过官府开具路引还要收银子的啊？
相比朱元璋和陆家姐弟的愤怒，陆文却是一脸的淡然。
“一张路引，收几两银子？”
“几辆？一百两！”陆潮生没忍住，吼了出来。
朱元璋听罢，直接拍案而起，吼道：“果然是贪官！”
陆文却察觉到了不对，只是不动声色地问道：
“若真是一百两一张路引，那山阳县岂不是成了许进不许出的地界，县中的百姓岂不是要困死城中？”
“不是一般百姓的路引，是商行行商的路引”陆青衣轻声道。
陆文一听，只是轻轻一笑：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有些小来小去的苛捐杂税，也是常事，何必大惊…”
陆文话刚说到一半，立刻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赶忙追问陆青衣道：
“你们用的哪家商行？”
陆青衣一言难尽地回道：
“御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