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不对劲
气呼呼的李源带着众人来到零阳城外。
远远地就见到一大帮人站在城门外迎接他们。
一见李源等人出现,便锣鼓齐鸣,敲敲打打的迎了上来。
“下官马元见过长史。长史一路辛苦,下官在县寺略备薄酒,为长史接风洗尘。”
零阳令马元是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笑容满面上前行礼。
“本官公务在身,马县尊只需给我们安排住处即可,稍后还要县中事务相询,这酒宴就不必了。”
李源也不下马,冷冷的说道。
“这个......长史旅途劳顿,些许酒宴也是城中父老一片心意,还望长史莫要推却。”
马元脸色一变,心道这位不是有名的喜好美食麽,族弟马良还特意派人过来交代过,怎的一点脸面都不讲,直接拒绝了?
“先公后私,马县尊无须客气。”
李源心中有气,不假辞色的说道。
“那,那就请长史随下官进城。”
“嗯,请马县尊头前带路。”
马元碰了个钉子,心中有些忐忑,只好小心翼翼的带李源一行人进城。
看着李源带来的护卫神色肃然,杀气腾腾的样子,马元手下这些佐贰官吏也是心中凛然,赶紧让人停止奏乐,灰溜溜跟在身后。
庞统悄悄凑过来问道:“长史,下官总觉得此事颇为蹊跷,零阳城中有几个故交,要不要下官私下里去问问情况?”
李源点点头:“也好,士元去摸摸情况也好。”
庞统便消无声息混入人群,很快消失在城中。
马元领着李源一行人来到县寺馆驿,早有驿丞准备好干净屋舍请众人入住。
李源既然说了不许马元招待饮宴,便按照规矩之简单用了点饭食,便传他进来问话。
“长史请看,这是本县籍册,历年上计文书。只是零阳新定未久,下官上任仅只三月有余,尚未统筹核准,故此或许略有差异。”
“哦,放着吧,本官稍后再看。”
看着堆在面前几担子竹简,李源眉头微皱,点头道。
“马县尊先说说今年零阳县情况,民生如何。”
“回长史,零阳去年水患频仍,加之张将军收复武陵,从县里调拨了一些粮草,下官上任时确有些困顿。不过幸赖主公仁德,拨下万石粮食,城中士绅仰慕主公,也捐献了同等钱粮,零阳百姓尚不至于发生饥馑之事。”
“马县尊是说今年零阳便能恢复往年年景?”
“呵呵,不仅如此,县中百姓感念主公仁德,尽皆情愿今年若是风雨顺遂,待到秋粮收割,奉献新粮以谢主公放粮之恩。”
“这么说来,就算免了零阳赋税,州牧府竟还有赚的了?”
“若是无有天灾,确是如此。”
“呵呵,照马县尊这么说,年底上计零阳县政绩斐然啊。”
“不敢当长史夸赞。”
“放屁!”
李源突然暴怒,用力一拍案几,“好你个马元,主公有令,发放赈济口粮,免治下三年赋税。你是怎么做的?只免一年赋税倒还罢了,竟敢以赁代放,还巧立名目沿途设卡收取路税。你这样搜刮民脂民膏,置主公钧令于何地?!”
李源突然发作,把马元吓了一跳,噗通跪倒在地。
不过他还是仰起头申辩道:“马元一片公心,所作所为皆是为主公着想,还请长史明鉴!”
“呵呵,你还敢狡辩?”
“长史不知,我等各县令长履职之前,主公亲自召见面授机宜。言州牧府新立,所费颇多,若三年绩效优胜者,不吝重用。其话中之意何人不知?若我零阳免赋税三年,州牧府须得拨付多少钱粮养我县寺官吏?何来绩效之说?”
“那你就敢擅改钧令,搜刮百姓?”
“子曰:所重:民,食,丧,祭。下官所为,较之刘景升之时,百姓已然减免赋税,胜之多矣。县中百姓食有粮,丧、祭有时,可谓仁治。然牧民有度,苛则怨,宽则逊。下官知道主公与长史心怀百姓,然则过于宽仁,后必难收。三年免赋税,州牧府钱粮吃紧,如何面对外患?”
“放肆!马元你这是诡言欺上!”
“下官是否诡言欺上长史自知,下官两袖清风一心为公,所作所为皆为主公大业,自以为问心无愧!”
“你就不怕本官当场将你拿下,送州牧府问罪?”
“呵呵,长史若说下官有罪,尽管将下官拿下。不过下官奉劝长史一句,武陵、零陵诸多县寺皆是如此,长史难道要将所有县令尽皆拿下问罪不成?”
“你......”
李源恼怒不已,正要不顾一切让人拿下马元,却听见内室咳嗽几声,便立时冷静了下来。
挥挥手道:“本官乏了,你先退下吧。”
马元暗自得意,心道还以为李源有料事如神的名声,多厉害呢,想不到不过如此。
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告辞离去。
等马元离去,庞统从内室出来,对李源道:“长史息怒,马子阳此举暗合主公之意,罪之恐得罪主公与整个荆州士族啊。”
李源定了定神:“士元去了解过了吗?不知道你那些朋友怎么说?”
“事情恐怕真的与马子阳说的一样,据说当初主公下令免赋税三年之时,别驾殷孔休就曾出言反对。不过为了吸引江夏百姓迁移荆南,便没有坚持下去。想起来主公当时辟下官为耒阳令之时,确实说过这番话。想来这些县令便以此为据,擅改了主公钧令。”
“可是纸包不住火,如今江夏迁移过来的百姓尚在公安,若是分派到各县,三年免税之事流传开去,如何能安百姓之心?”
“所以他们就层层设卡,阻止百姓流动,这样即便知道,互相不去串联,便翻不起浪花。”
“原来如此,我说为何要如此设卡,原来还有这层目的。”
“想来这些县令也是一片公心,长史何必苛责他们。”
“这倒也是......”
李源松了口气,“主公大业未成,底下官吏为主公功业着想,急了点也算说的过去。士元,你也累了,早点歇息吧。”
庞统拱拱手,退了出去。
深夜,李源躺在床上,想起晚间与马元的对话,不禁自嘲的一笑。
“想想也是,这些原先在刘表这里郁郁不得志的士人,得到新主子的信任,自然想要做出点功绩来。方法上急了点,只要比以前宽松点,让百姓能活下去,想来老百姓也不会说啥,更加不可能造反。”
“就像那个里魁张老丈说的,县君大老爷仁德,只是赁一还二,比往常大户人家借贷强不知多少。话里话外只有感激,并无一丝不满。那马元也算能吏了。”
想到这里,李源似乎有些释然:“再说马元还让县里士绅捐献粮食,并非一味压榨百姓。所谓士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嗯?不对,这年代的人难道都是君子?甘于奉献不求好处?”
李源终于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起身走到前厅,翻查起那一堆堆竹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