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寻千年梦（十五）——入梦来（行）

“那就对了。”

等楚怀安摊开掌心，那与许悠冉颈上九分相似的玉进入他们的眼中，两半合起来，刚好成为一整块双生玉。

这时，李景谦也从口袋里掏出了他从不离身的同心锁。

许悠冉把玉从脖颈上摘下，试着接近楚怀安手中的那块玉。这两半玉虽颜色略微不同，但其质地已十分相近。

其实，楚怀安与李景谦倒并不太惊奇，一个是早就了然于心，一个是猜出十有八九。反而是许悠冉，惊讶之余也不忘感叹缘分的奇妙。

也就是在两块玉拼上的一瞬间，那玉里的流光仿佛有了生命般，更为晶莹地在玉中欢欣跳跃，那光亮也更甚。

许悠冉和楚怀安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真没料到把玉合起来是这种效果。

李景谦看到这一幕，说内心不酸涩是假的。两块玉吻合，意味着它或许就是打开另一间墓室的关键。而同样的，许悠冉和楚怀安也将同行。

李景谦眼中的失落也只一闪而过，他也不想多表现出来什么。而且，楚怀安也确实是个可靠的人，他也能保护好许悠冉。

“好了好了。”李景谦故作轻松，“你们去看看这合起来的玉能不能开启那墓室门？我觉得差不多，就像我想的那样。”

这是必然。

而这时候，李景谦又回想起那天老船夫和他们说过的故事。

姜氏与李氏，如果非往他们身上想，一下就通了。因为“许”这个姓氏，如果往前追溯，就是由“姜”衍生出来的。

就在李景谦想事情的时候，许悠冉却把目光转向了他。

许悠冉总是感觉遇上楚怀安的李景谦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

“我们去试试。”楚怀安嘴角微微上扬，连冷峻的五官也温柔了起来，他好像只对许悠冉这样。

这时，李景谦也晃了晃手中的同心锁：“我去试试这边的，能进就进，有什么发现再碰头。”

楚怀安言少，只轻点头。许悠冉看着李景谦的动作，心中那种悲怆又不自觉生发。

又是一阵恍惚，许悠冉看到，他们仿佛置身于城门之中，李景谦大义凛然地离去，就像奔赴一场不再有归途的战争。

“李景谦！”

这声音十分坚定。

而李景谦也停住了脚步，刚转过身，就感觉肩上一沉，与此同时，一双手臂环上了他的腰际。

只听细语喃喃：“万事小心，我等你。”

李景谦长眉微弯，眉宇间的英气也收拢了起来。作为回应，李景谦轻拍了拍许悠冉的后背。

“绝不食言。”

在许悠冉的背后，楚怀安亲眼看到她不止一次奔向他，他每次可以留住她，却也留不住她。

所以，人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

楚怀安低头注视着手中那合起来的双生玉，似乎也不再那么明亮了。

玉可以是筹码，但爱更胜一筹。

他没有任何立场可以让许悠冉回头看看他，她只要记得他的名字，至于其他，不敢奢求。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愿却无缘，却也是缘。

他拿不清楚这算不算喜欢，因为他们认识也只廖廖几日，但也不知何缘故，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就仿佛见到了认识长久的故人。

楚怀安低笑了一声，但无人看出他内心的荒凉。

可也有一点确幸，在他所想认识的人中，李景谦这个人，认识得并不亏。

“好啦好啦。”李景谦其实并不喜欢煽情，“去吧，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

这个“我们”，不只是两个人。

楚怀安也似乎会意，握紧手中的玉，抬头。这是第一次，两个人的目光在同一时间交锋。

无声的嘱托后，两人的目光又霎时错开，彼此走向相对应的那间墓室。

几乎同时，楚怀安和许悠冉把双生玉嵌放在了门上，李景谦也把自己的同心锁对应着凹槽放了进去。

完美契合，不多不少，就那样刚刚好。

甚至给李景谦一种错觉，这同心锁似乎就是为开启这门而存在。

而这种感觉在许悠冉这里也相当强烈，看似只是两块玉合二为一，但却有开启一扇墓门的能力。

也就是在经历这些后，不信任何前世今生，牛鬼蛇神的三人更是大为感慨。

或许古话总说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大概正是此意吧。

随着一扇扇，一幢幢门的启合，堂溪墨问和周郁离也终于找到了属于两人的门后世界。

也幸亏那把从雕像手中掉落的玉剑，这才让堂溪墨问找到些门路。

堂溪墨问也是抱着试错的心态，单手持剑，凭心指引，用尽力气把玉剑直插进墙中，缓缓沿着可移动的缝隙把“门”的大体勾勒了出来。最后拔出剑的同时，再借收力啸出剑气，正如他小时候和学武师傅的那样，那扇开启希冀之路的门，终于向后移动。

这套动作下来，在周郁离眼中，简直是哪方神术。

不过，对于从小练到大的堂溪墨问这种专业人士，只要有深厚武学功底，还是可奋力一试的。

而这门，说白了也是机关所控，只要找到其正确解开机关的方法，也用不了多大力气就能打开。

终于，在石与石的磨擦声中，一道出口赫然出现在两人眼前。

堂溪墨问与周郁离饶有默契地对视一眼，没做任何停留，一前一后钻进了那道出口中。

堂溪墨问垫后，在临行前，最后深深地凝望了一眼那白玉雕像，也把手中的剑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出口处。作为一路指引他们的感激，堂溪墨问简单作揖，就牵着周郁离消失在了通道深处。

而就在两人走入幽暗中后，身后的石门也缓缓合上，和刚开始没什么两样。

至于那柄玉剑，也因石门的闭合而掉落在了殿中。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堂溪墨问和周郁离走后，殿中那竹间少女与舞剑之人的雕像也如完成了使命般，随着殿中的晃动而渐渐下沉。

舞剑之人的那柄玉剑，也终是交到过真正属于它的主人手中。

当殿中再一次回归平静，楼宇坍塌，碎玉不为其全，人像尽毁。遭受的巨变正如那时，人去楼空，只余千年哀思尚可从手中记。

而殿中只剩下那如神般无心坠落于人间的“仙人”，明明还带着几分笑意，可在这时却更显悲凉。

毕竟这荒尘中，唯他一人。

在通道里行走的两人也感觉到了晃动，不约而同地扶着石壁站定。

“你感觉到了吗？和那时候的震感差不多。”周郁离轻声说。

“那个时候，是谦哥离开后，有两个雕像沉下去了。”堂溪墨问正缓着气息，“我怀疑，我们离开后，也有雕像沉下去。这应该开启石门所牵连到的。”

两人又摸索着向前走了几步。

“呼——”周郁离重重吐出一口气，又抬头在黑暗中环视一周，“好压抑的感觉。”

堂溪墨问闻言，举臂碰了碰头顶，也难怪周郁离觉得压抑，这空间的确狭小。只是伸开一臂，就能碰到头顶的石壁。

此时，堂溪墨问刚要开口，震感在这时也恰好消失，只一瞬，通道中便忽而亮了起来。

堂溪墨问在这时也注意到了什么。

同样的，正在前行的两人也在同一时刻停住步伐。

“哪里的光源？”

周郁离把抬头把四周都看了一个遍，就是没回头。正当她要去抓住堂溪墨问的衣角时，在她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火把。

“啊啊啊——”

“嚯！”

接着两人异口同声：“你干什么？”

这不超过五秒钟的时间里，原本寂静无声的通道里就传遍了两个人的回声。

镇定下来的周郁离这才看清所谓的光源，原来是堂溪墨问手中的火把。而且往来时路看去，那里的石壁上还有一只，只不过是在高一点的位置，两人经过时恰好没碰到。

“怎么亮的？”周郁离捂着心口，“你怎么拿下来的？”

说实话，堂溪墨问也想知道它怎么亮的。不过，这东西的原理，应该和空气中的气体浓度有关，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不过，拿下来，不就顺手的事吗？

也就是在堂溪墨问经过那位置的时候，火把忽地就窜起了火苗，周郁离是一心向前走，不看回头路，但堂溪墨问可不一样。

知道前面的路可能还如进来时那般幽暗，这空间又狭窄。虽然周郁离嘴上不说怕黑，但不代表堂溪墨问不知道。

而且既然注意到了，堂溪墨问也就向后退了几步，也没费多大力气，自然而然地就将挂在石壁上的火把拿了下来。

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们经过时没看到呢？

还是……在他们刚好从火把下面经过之后，刚好亮起，就像在提醒他们一样。

再回想起刚才的种种……不仅是堂溪墨问，连周郁离也觉得一切实在是太过于注定了。

有了光源的两人，行进时也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

两个人边说话边往前走，虽然聊的好像都是一些不近实际的话，但两人也都知道，这是一种在紧张气氛之下的放松。

然而，这种紧张的感觉会生发也一点不奇怪，毕竟两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从进通道开始走到现在，感觉好像走了很久，但却一直走不到头。

而光源覆盖的范围有限，就算是把火把举到前面，也看不到前面的路究竟是什么样子；再往后看，也和前面一样，是黑洞洞一片，既看不到来时的那扇石门，也找不到身旁任何一处有标志性的东西。

而且根据两人走的感觉，并没有经历一处拐弯，那么也就是说，这条路应该是直的。但是两边都看不到尽头，这就很奇怪。

“我还是头一回见能在一条直的路上迷路的。”周郁离在这里都闷得出汗了，“我感觉我们也走了……能有十分钟了吧？但是为什么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堂溪墨问并没有慌神，但眼前的情况属实也让他摸不到头脑——其实不止十分钟。

在黑暗中对时间的察觉力的确会有所下降，但是堂溪墨问还是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因为这通道里的黑暗程度比进来时更甚。

虽说拿不准这是不是错觉，但他们已经走的有些累了，这的确是事实。

“你身上有什么可以扔的东西吗？”堂溪墨问扶着石壁。

周郁离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没有什么东西了……哦，对，那个罗……”

“得嘞，您可打住。”堂溪墨问按住周郁离的手，苦笑，“老爷子的东西，咱可别折腾了。”

这浓浓的京味儿都急出来了。

“呃，要不……”周郁离古灵精怪的性格的确能走出一些不平凡的路子，比如——

“啊——”

一声长吼。

甚至和这声长吼比起来，堂溪墨问一声短促的震惊都不足挂齿。

这回换堂溪墨问捂住心口了。

“我说你……”堂溪墨问更是被吓出了一身汗，有气无力。

“嘘，别吵。”周郁离适时打住了堂溪墨问的吐槽，仔细的辨认着声音的传播。

堂溪墨问也是如此，甚至往回走了两步。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让两人大吃一惊——那声音到最后好像被什么吸了去，又好像很旷远的。

就仿佛他们两个误入了一个完全没有边界的空间。

这种情况让周郁离一身冷汗。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我的天呐。”周郁离索性蹲了下来，“这个怎么破呀？”

堂溪墨问也大概猜到了这种情况，同样是一筹莫展。这东西只在些灵异小说中看过，要说亲身经历，他们二十多的年纪，可从来没有过。

“啧。”周郁离有些灰心的抱住了头，但下一秒，就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快速地起立，惹得眼前一黑。

“不管了，两眼一睁就是冲！”

不知是哪里起的兴致，周郁离直接一脚踏了出去，而就是这一脚，成了破局的关键。

那是连堂溪墨问都没想到的——就在周郁离那一脚踏上去后，那块石板竟有了松动。

等等！他们怎么能忽略呢？这可是布有机巧的墓穴，不知道在哪里会触碰到机关。可能是他们被困在这里太久，以至于忽视了。

还没等堂溪墨问去抓回周郁离，那石板连带着周围的那些石板一起直直地陷落了下去！

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周郁离也随着那石板的陷落一同坠了下去。

当然，还有奋不顾身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