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五粮液杂咏

胡弦

1

没有退路的路，

把粮食推向险境。

在那里，酿酒师的手指

大于真理，天堂

略等于一团膨胀的浓香。一缕

出窍的魂，

在深渊边缘把握住了自己。

杯盏仿佛驿站。一直在胸中

激荡的风，护送一滴滚烫的液体远行，

如返乡。

2

装坛，存贮。岁月

在其内部发生了什么？

黑暗中，有种纯粹的

精神生活——在对

自身的探究中它发现，它内心所藏，

正是世界的关键所在：黑暗

看护着一种明亮的内容。历尽

变化的况味

将被标记为年份和口感。

而这正是生活的分野之所在：酒，

比浮世之欢更有耐心。

——黑暗早已完成而酒

从未被完成。

3

脱胎换骨乃过瘾之事。

慢斟，或豪饮，

征服舌头如征服一国

乃过瘾之事。

燃烧吧！多少时光旷费已久，

长啸依然大于欢乐。

且去，去踉跄的历史中取我前身，

看天下熙攘、万千头颅

起起落落乃过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