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猫脸老太
首先声明，我讲的这个不是故事，但你们可以当故事来听。这件事发生的时间是一九九五年，地点是黑龙江省省会哈尔滨。
事情是从一个李姓老太太开始的。据说这个老太太年近八十了，身体还很硬朗，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一点都不像八十岁。她有两个孩子，幼子早年夭折，现在唯一的儿子李洪武住在南岗区，已经结婚，妻子杜晨红是市群艺馆的演员，有一个三岁的孙女李晓楠。
事情发生那天，李老太买了不少东西从自己居住的道外区前往南岗区看孙女。据说李老太和儿子的关系并不太好，除了逢年过节象征性的去看看外，李洪武平时很少到母亲住的小院去看她。李老太不善交际，除了整日相依为命的大黑猫外也很少出门。不过她非常疼爱孙女李晓楠，那天又恰逢孙女的生日，所以李老太早早就坐上车过去了。
到了儿子家楼下，李老太看到儿子家门口熙熙攘攘地站了很多人，冲着儿子家指指点点。她上前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儿子因赌博借了高利贷，被人家堵上门要债呢。这老太太年轻时是个要面子的人，此时看到儿子这么不争气气坏了，可一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就忍住一肚子的火大步进屋，冲着儿子和前来讨债的两个小伙子一顿大骂，直把这两人骂得火冒三丈，可面对这个老太太又不敢动手，最后只得扔下话，让李洪武自己去和‘三叔’交待。
老太太撵走要债的人就开始教训儿子不学无术。那时候李洪武住的是平房，围了好多街坊邻居，大家就开始劝。本来劝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儿媳妇杜晨红回来了，正看到老太太在骂她老公，杜晨红正想找个借口不让老太太以后登门，这下可有了理，当街就和老太太大吵起来，直吵了个天翻地覆。李洪武在一旁也没说话，既没帮娘也没帮媳妇，最后眼睁睁地看着李老太太扔下东西走了。
李老太太回家以后越想越憋屈，她年轻时死了丈夫，后来小儿子没成人就夭折了，自己含辛茹苦把独子养大却落了这么个下场。李老太太想到这诸般凄苦不禁号啕大哭。哭了多时已没了眼泪，不一会儿她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她蓦地感觉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整个胸腔好像都要被它揭开了一样。接着，李老太开始陷入了昏迷当中。
事也凑巧，李老太心脏病发作没多会儿，院里进来了两个收电费的抄表工。看院门没锁就径直走了进来，见此情形，吓得他们连忙把李老太放下来，通知居委会想办法联系李洪武。
等李洪武来的时候李老太已被闻讯而来的医护人员抢救了一阵儿，仍是气若游丝。屋里除了那只跳来蹿去的大黑猫外没有一点动静，所有人都望着他不说话。李洪武上前攥着李老太的手掉了几滴眼泪，问她还有啥吩咐没有。李老太用虚弱的手指了指那只大黑猫后就咽了气。
李老太死后，李洪武忙着给她办丧事，好多朋友都来悼念。债主三叔也来了，看这情况也没法说啥，便留下帮忙。当天夜里，三叔陪着李洪武给李老太守灵聊天。李洪武说按老家规矩明天得把老太太送到老家安葬。聊到凌晨一点时，外面忽然狂风大作，蚕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地往下掉。三叔就问李洪武，老太太留下啥话没，李洪武说没说啥，就指了指猫。
他俩刚说到这儿，院墙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猫叫，听起来相当恐怖。他们跑到门口，看到李老太养的那只黑猫从隔壁第四医院院墙里蹿了进来，直接冲着老太太的尸体就去了。俩人相顾骇然，感觉猫像受了什么刺激，谁知道这时猫已经趴到了李老太的脸上，喵喵大叫。李洪武刚想过去看看，就见本来已经死了的李老太“唿”地坐了起来。她是上吊死的，所以并不好看，眼睛半睁、舌头伸出嘴外，有点发黑，乍看之下令人毛骨悚然。可此时据后来在场的三叔讲，李老太脸上黑气已退，脸色蜡黄，最奇特的是李老太的面孔这时候已经分成了左右对称的两部分，一半是毛茸茸、长着胡子、黄眼睛的黑猫脸，一半是带着诡谲笑容的人脸。
这下可把李洪武吓坏了，感觉腿肚子都转到前面来了，这一愣神的工夫坐起来的李老太已经不见了踪迹。就见三叔战战兢兢地跑过来告诉李洪生说他见老太太去第四医院了，不知道去干啥。他问三叔这是咋回事，三叔说他小时候听老人讲人死时，咽最后一口气时如果有动物经过，就会吸动物身上的气活过来，活过来的人要喝小孩子的血，才能维持生命，就像国外的吸血鬼，你得赶紧通知大家。李洪武听得有点发懵，说通知了怕别人不信，但又不得不说。便找了几个关系好的亲戚朋友过来把这事讲了一遍，大伙听得面面相觑。最后有个朋友告诉李洪武说这事和谁说也不好办，也没有啥证据，不如大伙散开留心找找，先别声张。李洪武看三叔也没啥好办法，就勉强答应了。
谁知道这事一拖就是半个多月，李洪武起先还到处找李老太，可没过几天赌瘾一来把什么事都抛到九霄云外了。这段时间李老太的后事由媳妇杜晨红全权打理，包括那老房子也被划到了杜晨红名下。这天深夜，输完钱的李洪武回家，看到媳妇杜晨红满面晦色地坐在沙发上等他，才知道出事了。
原来李老太跑了以后李洪武就将丧事草草收场，告诉大家李老太是假死。也正巧那几天电视台播放的电视剧《我爱我家》里有集类似的桥段，所以大家就没当回事。
可细心的邻居依旧发现了异常，那就是李老太家白天总没人，晚上偶尔会听到屋里有人走动，但从不开灯。有一天，天刚黑，居委会的人进去检查，发现除了那只已死的大黑猫的尸体外没有别人，只是屋里很脏，到处都是土。后来有人反映说李老太家周围的耗子都不见了踪迹，本来这是好事，也没人把它和李老太的失踪联系到一块儿，直到有婴儿接二连三地失踪时，大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些失踪的孩子大多是周岁的婴儿，也偶尔有几个学龄前儿童。他们基本上是在道外区第四医院附近丢的，于是，猫脸老太太抓小孩吃的传言沸沸扬扬地传开了，而这猫脸老太太正是李洪武的母亲李老太。杜晨红还告诉李洪武，今天晚上市公安局刑警队的古队长带人来过，让李洪武明早在家等着，他们要来问话。谁知李洪武听说后并没有惊讶，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条细长的红绳交到杜晨红手中，然后说他也听说这事了，但并不能确定猫眼老太太就是他母亲。今天他去极乐寺求了红绳，据说戴到小孩子的手腕上就能防止猫脸老太侵袭，让她给女儿戴上保平安。说到这儿李洪武神秘地说极乐寺的高僧说这种事不可言传，开过光的红绳也极少，要不是看着他们有交情绝不告诉他。最好调一些，不要把这事告诉任何人。至于母亲失踪的事他已经让人帮忙去找了，估计很快就能有结果。另外就是他还提了句过几天要去李老太家处理猫尸和他妈妈留下的东西。
杜晨红见丈夫这么镇定，也放下了心。第二天一早就悄悄打电话到关系最好的二姐单位城建局办公室，告诉二姐戴红绳能保护孩子安全的事，也让她保密。可这一来二去传得整个哈尔滨市都知道戴开光的红绳可以保护孩子的安全，于是都开始找红绳带，到后来也无所谓开光不开光了，反正给孩子戴上就多了一层心理慰藉。公安局长眼看这事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了，责令古队长尽快破案。本来古队长对猫脸老太一事不太相信，可不断失踪的小孩和目击者的讲述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由于事情是从李洪武家传出来的，所以他自然成了第一个被调查的对象。经过一段时间的侦查，古队长发现这个人除了好赌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不良行为，好像猫脸老太的事情和他无关一般。
于是古队长开始对李洪武的家人和李老太生前的人际关系进行重新排查。最后终于发现李洪武的妻子杜晨红竟然和他的朋友“三叔”，也就是放高利贷的李明久有私情，于是警方从这个线索着手开始找杜晨红和李明久问话。由于李明久那几天得了传染病，正在其妻子所在的第四医院治疗，就开始重点调查杜晨红，一来二去这个女人就露出了马脚，最后终于承认了他和李明久背着李洪武的私情。还说李洪武欠了李明久不少钱，开始李明久是背地里相逼，后来两人勾搭成奸也就没再逼李洪武还钱，而李明久的目的变成了李老太地处黄金地段的房子；再加上他和杜晨红的私情，他自然对李洪武好了起来。最后杜晨红说最近李明久带着李洪武一直在清理李老太留下的遗物，其它的并不知道。
通过杜晨红的交待，古队长断定李老太家里有古怪，否则李明久不可能去清理遗物。便申请到搜查令，在经过详细调查后发现她生前饲养的猫尸身上有巴尔通体、弓形虫等数种传染病源，而事先患病的李明久得的正是弓形虫病。同时他们发现李老太家床底下被挖开了一个大洞，大洞通到一个废弃的地下防空洞里，在那儿警方发现了几具已经干瘪的婴儿尸体。
事情至此似乎已经水落石出：李老太当天晚上并没有死，据法医猜测应该是在假死复活后感染上了弓形虫病，而猫则是被前去帮忙的李明久所传染。这弓形虫病会导致人精神异常，才会出现多次目击有看到半人半猫面孔的李老太吃婴儿事件。至于李明久和杜晨红与李洪武的事情不是刑警职责所在，也只得教育一番。接着古队长开始整理材料和加紧防范，时刻准备着抓捕已经精神异常的李老太。就在两天后的晚上，有人报警说道里区一户年轻夫妇家的小孩被李老太所抓，丈夫将小孩抢过后一怒之下将李老太关在屋子里，放火烧了房子。待古队长带人赶到时这家平房已成灰烬，他们只在房子里找到了大量未烧尽的猫毛和李老太的焦尸。
由于李老太已经烧死，很多秘密也成了不解之谜。比如弓形虫病为什么导致李老太变成了半人半猫的样子？当时所有法医和专家都无法解释这种现象。不过在这之后，小孩子失踪的事也没在发生，蔓延整个黑龙江省的小孩子手腕带红绳之风也逐渐退去。古队长则只能依据现有的材料写了份并不完整的结案报告，将这传言四起甚至轰动全国的案件做了了断。
十年之后，已经升任古局长的前刑警队古队长开车外出办事，返回时就去原来的刑警队坐了一会儿。恰巧办案回来的刑警押着一干贩卖婴幼儿的嫌疑人路过，古局长赫然发现其中一个女人很面熟，却也没往心里去。到家之后，直到临睡前古局长才想起来，这个女人不就是李洪武的妻子杜晨红吗？许多事关联起来，他大惊失色，开始重新调查猫脸老太的案件，最后终于侦破。
原来所谓的猫脸老太吃小孩的传言都是李明久一手策划出来的，在他的利诱下李洪武、杜晨红等人先后加入其拐卖婴幼儿的犯罪团伙中。
开始，与李明久有私情的杜晨红见李洪武既是个赌鬼又是个糊涂虫，便琢磨着把李老太太的房子弄到己手。她先是在李明久的帮助下用布洛芬缓释胶囊换掉了李老太太每天饭前服用的心脏病药物阿司匹林肠溶胶囊，然后顺便去李老太家将硝酸甘油换成了双氯芬酸钠缓释片。
十天以后，待李老太太去看孙女的时候，杜晨红故意让李明久找人来家里要钱，借机和李老太吵了一架。就这样，心脏病发作的李老太由于药物被换了十多天之久，再加上布洛芬、塞来昔布、双氯芬酸钠、罗非昔布等止痛类药物可以加重心脏病患者的发病风险，所以李老太终于倒了下去，也如愿让杜晨红得到了房子。
李明久在李老太刚去世时后当夜找人把黑猫轰进屋，开始在外大肆宣扬李老太诈尸变猫并吸小孩子血的事情，并在李老太家周围制造恐怖的气氛和怪异事件。他们趁机到处网罗、偷窃婴幼儿非法倒卖。至于目击到的猫脸老太自然是李明久让情妇杜晨红和其他人假扮的。开始时，李明久为避免熟人、朋友的小孩被手下误抓，就令李洪武等人在自己子女的手腕上戴红绳，谁知这事越传越广竟难以控制，引来警方关注。
警方介入后，李明久为了摆脱嫌疑开始寻找脱身之法，才以传染病之名住进妻子所在的医院，并让李洪武在李老太家挖洞放尸，让手下找出事先就藏起来的李老太的尸体演起“焚尸灭迹”的戏，并暂时收手。这一次，他瞒天过海，躲了十年之久，却没想到最终被古局长识破。而李洪武则在李老太去世的第二年就被李明久和杜晨红灭了口。而杜晨红也正式做了李明久的情妇，七年之后与他共同入狱。
三个月后，杜晨红、李明久均被判重刑，一缓一死，至此，轰动全国的猫脸老太一案才终有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