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张辰的高光时刻
“…五、四、三、二、一。”
随着倒计时结束，60秒的表演正式开始。
“投降吧，外面有四千饿疯了的士兵，你杀了我，苏州会变成鬼城，所有人都要死。”和他对戏的依旧是杨国威，正照着剧本一句一句宣读赵二虎的台词。
这场戏本是赵二虎孤单深入，没想到被发现，于是赵二虎在危急关头临时劝降敌军。
可在一米八五的杨国威演绎下，压迫感反而给到了对方。
叶玮民下意识蹙眉道：“这是不是不太妥，饰演赵二虎的应该是1米74的华仔，现在换成了小杨，这和原著中环境氛围截然不同啊。”
这可是电影，精益求精的艺术。
差一厘米都是天差地别。
在场的内行人全看出来了。
不过陈可欣并没有出面阻止这场戏，反而宽慰他道：“我们大费周章举行这场试镜会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考验演员临场反应嘛，如果他连这点困难都需要你来帮忙，我又何必选他。”
“更何况这小子不是你推荐来的嘛，怎么，你对他就那么没信心？”
“……”
一句话绝杀了叶玮民。
见好友难得吃瘪，陈可欣内心中暗笑不已。
随后将目光投放到场上，他也想瞧瞧这小子会用什么方法来解决这一小难题。
六双眼睛注视下。
张辰缓缓转身，神情淡然在桌上将剧本卷成一团。
动作慢条斯理。
“你有四千士兵，我也有。”
“你的士兵会为了财富、功勋拼命进攻，而我的士兵则会为守住苏州城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老百姓流尽最后一滴血。”
一个建功，一个守护。
剧本中这个时候两人应该是刀剑相对，可试镜会根本不存在刀剑模型，张辰便拿剧本代替，还对自己手艺满意地点点头。
目光扫过杨国威时也没有任何变化。
就好像是在看一名过路客，而不是和自己拼搏厮杀半月有余的死敌。
哦？
这个小设计倒是有点意思。
陈可欣躺靠在椅子上把玩钢笔，脑海中却是在拿‘郭小东版’硬汉，和‘张辰版’硬汉做对比。
前者身材高大，视觉冲击力很强。
后者善于动脑，利用周围的一切为自己增光增彩。
几个动作就将角色人设立住了。
这个叫张辰的年轻演员还是有两把刷子。
演绎还在继续。
只见张辰踱步向杨国威走去，还将做好的两个道具丢给对方一个。
对方有点懵。
之前也没说还要比划两下啊？
杨国威头一次茫然地看向审核台，和剧中被发现身份的赵二虎一样懵逼。
表演不可谓不逼真。
也就是这时，张辰果断上前，以剧本作剑缠住对方，顺势引导杨国威按照自己思路来行动。
《笑傲江湖》中描述剑魔独孤求败‘草木竹石皆可为剑’。
张辰当然没有抵达这个境界。
可前世身为三代首席大弟子的他经常代师授课，引导一两个没练过武的新人还是轻而易举。
最后在他刻意引导下，让杨国威手中握的剧本刺在了自己身上。
噗……
黄文清这个人物可以死，但绝不能降。
“答应我，要善待百姓。”
一直背对着众人的张辰一头栽倒在冰冷的地上。
众人抬首对上他的眸。
那种内蕴的光华似已淡然，冰般的冷竣也消散了…
视线渐渐模糊，灰蒙蒙的一片笼罩过来，天地蓦然全失光彩，他努力睁开眼，却怎么也使不上力道。
是啊，他累了，太累了……该休息了。
苏州城主黄文清的人生在马背上耗尽了，斩敌无数，战功赫赫。
他骑在马上睥睨天下，以血肉之躯护住了身后的苏州城。
他护住了无数人的家，可自己却没了家。
临死前，他囔囔自语：太平，太平…
那究竟是苏州城主黄文清为之献出生命的理由，还是在说他投身加入的太平运动，无人可知。
屋内评委纷纷动容。
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陈可欣不知何时挺直了腰板，看向仍然躺在地上入了戏的张辰。
“起来吧，我有几个想要和你聊聊，你确定自己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剧本？”
不是陈可欣怀疑叶玮民提前泄露剧本，而是他不太相信一个才看到剧本的人，却可以将一个历史人物内心描绘的如此完整。
那太吓人了。
这一刻，陈可欣反倒是希望听到一个漏题的回答。
可惜没有。
张辰从地上爬起道：“我确确实实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剧本。”
只不过他还有半句没有道出。
一般演员都是逆向思考，以未来世界标准去衡量古代人该如何行事。
可张辰本就是一个古时之人，思考行事也是按照古法标准，自然会比一般演员更快入戏。
这是属于他的独特金手指。
考核官陈可欣又问：“我在看你表演中，发现你暗暗修改了这个人物形象，说说你的理由。”
张辰思虑片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苏州城主黄文清这个角色看起来是个坏人，可这是因为观众的视角跟随着主角一起前进，而作为一部文学作品主角必须是正义的一方。”
“可我是一名演员，我必须站在黄文清的视角去审视问题，所以我认为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
评审席另一位须兰忍不住道：“他让十几万百姓陪他一起守城，枉顾性命，这还不是做错了？”
张辰认真的点点头，道：“我查过黄文清所在的时代背景，清末时期民怨聊生，百姓活不下去了，易子而食这种事情都曾发生过。”
“清朝廷没管过他们，是太平军给了百姓唯一一条活路，而黄文清从军也只是为了让家乡父老过上好日子而已。”
陈可欣饶有兴趣问道：“那他投降不行吗？”
“降了，就代表他错了。”
张辰故作神秘，又拿起了属于郭小东的台词剧本，其中有一句‘我的妻子就在城外的一处树林里深埋’。
“可黄文清一直都是为太平而战。‘太平’可不只是指的太平军，更是为了内心里的太平盛世。”
“至于抵抗，那就更不对了。”
“眼下太平军颓废尽显，苏州城又弹尽粮绝，如果继续争斗下去，苏州城极有可能出现饿殍遍野，人吃人的地狱景象，这恰恰违背了他的初衷。”
说法有理有据，随后几个问题也让人信服。
待让张辰离开后，屋内众人也开始给他打分。
编剧须兰率先开口：“这小子演技虽然差了郭小东一些，可他观点新奇，我是挺看好他的，8分。”
林建岳却是不屑道：“瞎改剧情，他以为他是谁，5分不及格。”
这就有些侮辱人了。
叶玮民忍不住反驳道：“周小东固然不错，演出了剧本里的黄文清，可张辰却演出了历史里的黄文清，我给他9分！”
两人给出的成绩带着浓厚的个人色彩。
就在这时，陈可欣忽然看向从刚开始便一直没回过神的杨国威，道：“小杨，你和两人都对过戏，觉得谁更优秀一些？”
林建岳一旁插嘴：“小杨你是不是认识那小子啊，居然还和他比划一段，太偏向了。”
杨国威却是苦笑。
他哪里是偏向啊，明明是他一直再被对方带着行动好吧？
杨国威道：“郭小东就如林总所说的那般，对起戏来让人很舒服，能看出来他的底子很不错。”
“就是嘛，选郭小东就行了。”
“额，张辰的文戏差了些，可武戏真得很棒，尤其他临死前的眼神……”
“武打戏可以吊威亚啊。”还没听完，林建岳就急不可耐地推销郭小东。
殊不知刚才还急迫地叶玮民忽然心沉大海般稳定。
呵呵…
蠢货。
难道不知道陈可欣最重视电影画面真实？
他甚至不顾行业大忌，‘外行指导内行’要求程小东一个威亚也都不要用，一个花哨的招式都不要设计，全部都要实。
这样的人会选一个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的演员？
图什么？
图对方来破坏自己的电影吗？
果不其然，陈可欣打断了林建岳的王婆卖瓜，皱着眉头继续问：“小杨，你刚才说他的眼神怎么了吗？”
杨国威低下头捡起卷成一团的剧本，回想起刚才那短暂的武林高手体验，不自觉勾勒出一丝笑容。
从香江长大的孩子，谁还没有个武侠梦了？
再抬头，却已经面无表情道：“陈导，你还记得庞青云和赵二虎为什么分道扬镳了吗？”
“怎么会忘，是…”陈可欣忽然愣在原地，镜片内的眼睛不自觉瞪大。
是啊。
庞青云和赵二虎不就是因为苏州杀降而闹掰了嘛。
这一场便是故事的转折点。
如果黄文清死得更悲壮一些，不就更容易为赵二虎和庞青云闹掰而坐稳了阵脚？
究其所归。
黄文清这个角色固然重要，可还只是个配角，而配角天然就是为主角服务。
相比郭小东，张辰这一番演出最大程度美化了主角赵二虎。
陈可欣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给这番争吵定下了结论。
“由张辰饰演黄文清这一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