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家
“你这情况很多患者都活不过一年。”
“哎，心情最重要。”
“我建议你....”
陈默听到这里，脑海里已满是嗡鸣声。
医生后面的话他已经听不清了。
拖着犹如灌铅般的双腿离开医院后，口袋的震动让他本能的拿出手机。
在看见来电备注是“大姐”后。
陈默的心立即被触动了一下。
他没想到大姐居然记得自己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来医院做的这次检查。
虽然大姐有时会莫名其妙地对他发脾气。
让陈默总是不由地去想，是不是自己哪里没有做好。
但此时的关心对陈默来讲已经足够了，他感受到了亲情的温度。
“姐，医生说....”
然而陈默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电话那头的陈雨薇不耐烦地打断：“医生？”
“不重要。”
“我打电话是为了告诉你，你的亲生母亲我已经帮你找到了”
“所以，以后别叫我们姐姐，也别再回我们陈家了。”
“你从来都不是我们....”
在陈雨薇那已经不再掩饰，冰冷且带着些许厌恶的语调中。
陈默逐渐解开了一个让他困惑了好多年的疑惑。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总能在那几位姐姐的身上感受到那种疏离感。
自己总是莫名其妙地变成出气筒。
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对她们的讨好得不到回应。
原来自己是被领养的。
如今她们找到了真正的陈家“少爷”后，可能连一分一秒都不想掩饰下去了。
于是打了这么一通电话，赶紧把自己一脚踹开。
陈雨薇原本以为在她将这一切说出来后。
陈默会因为如此巨大的落差感崩溃、大喊大叫、歇斯底里....
到时候陈雨薇便会用更冰冷的语调让他认清现实。
让对方知道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陈默只是淡淡地答应下来，接受了一切。
这反而让电话那头的陈雨薇愣神片刻。
可也只是片刻。
毕竟这样还省下了一笔“安置费”。
陈雨薇立即将心思放在了迎接她们的亲弟弟上。
至于这个“替代品”在想什么。
没人在乎。
这通电话结束后。
房间门口的刘管家敲门而入。
将过几天晚宴的服饰送到了陈雨薇手中。
她接过那条定制旗袍后在镜子前比划了起来。
单单从那精致的裁剪与缝线就能看出。
这件衣服出自最好的裁缝之手。
家里的造型师为这条旗袍搭配的那套翡翠首饰更是达到了七位数。
陈雨薇心中那股仅存的愧疚顿时一扫而空。
让一个不可能接触到他们世界的人，体验了这么多年这样的生活。
陈家没有半点对不起他陈默。
“那就这套吧。”
陈雨薇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后她继续说道：“我现在想吃碗面，还是老样子。”
刘管家闻言，出现了一瞬间的迟疑。
但也马上答应下来，退出了房间。
十五分钟后。
刘管家将面条端了上来。
陈雨薇只是吃了一口便皱起眉头：“老刘，厨房的食材你今天检查了吗？”
刘管家此时也听出了陈雨薇想表达的意思。
原本他认为只是一碗面而已，随便交给家里的任何一名厨师都一样。
但事实证明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失误，陈雨薇对于这碗面显然是不满意的。
刘管家思索片刻后说道：“食材是没问题的我检查过了。”
“可能是因为之前您吃的面都是陈默先生在做。”
“所以口味出现了偏差。”
“我现在就去和厨师沟通让他调整口味。”
陈雨薇立即叫住了准备出门的刘管家：“什么意思？”
“我早上这个时候会吃一碗面的习惯已经有一年多了，这些面都是陈默煮的？”
刘管家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这让陈雨薇愣在了当场，随后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陈默再怎么说以前也是.....你怎么能让他干这种活。”
刘管家连忙解释：“您之前不是有段时间胃不舒服，胃口也不好，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吗？”
“陈默先生得知这件事后主动忙活了好几天，然后弄出了一碗这样的面让我端给您。”
“因为您当时也很喜欢，于是就....”
陈雨薇听到这里摆了摆手。
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见这件事。
不过陈雨薇也只是产生了些许的触动，甚至她很快觉得这也是应该的。
毕竟和陈家给他陈默的东西比起来，煮面这种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
......
“就是这间....”
杨叶兰的声音很小，带着些许颤抖。
房间不大，但干干净净。
桌子上还铺着白底蓝花的桌布。
此时即便拉着窗帘，也有阳光透了进来，能依稀看见露台上的盆栽。
陈默的眼眶湿润了。
在来的路上。
他就看见了家门口道路上的电线杆上、树上、墙壁上....挂着自己的寻人启事。
单元楼的门口更是挂着一块刻着【悬赏十万寻子】的铁片。
再加上这个整个屋子采光最好，一直为自己留着的房间。
陈默明白了自己的母亲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自己。
这个家一直给他留着位置。
这让陈默突然感觉自己又有家了。
中午。
由于是周末，上小学的妹妹也在家。
一家三口吃起了家常的饭菜。
杨叶兰此时发现，坐在自己面前的陈默和小时候其实一模一样，同样的双眼、同样的鼻子、同样的嘴唇....自己居然现在才发现。
她还记得儿子走丢后最初的那几天里，她的世界似乎都失去了今天和明天的界限。
当初她一刻不停地将成千上万张寻人启事贴到了城市的各个角落，可却没有一个电话响起。
有时候路过街边的店铺，她都感觉玻璃橱窗上印着儿子的脸。
真好....终于找到了....
此时。
杨初雪注意到了自己母亲脸上好久都没有出现过的笑容后，愣神片刻。
随后她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吃完饭后。
杨初雪很懂事地将碗筷收起带去了厨房，将袖子一撸，刷得像模像样。
陈默见状急忙起身，一同刷起了碗。
“谢谢你，哥哥。”
这声吃饭时没能喊出口的“哥哥”，杨初雪此时喊了出来。
这声“哥哥”，让陈默顿时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心安与温暖。
在之前的那个家里，即便陈默和“家人”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也似乎完全处于不同的两个世界。
陈默也在此时暗下决心。
至少在自己所剩不多的时间里，他不能让母亲和妹妹再吃半点苦了。
这些年她们背负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晚上。
陈默在睡前收到了，母亲发来的语言信息。
【吃得惯吗？明天我去买点排骨，烧给你和妹妹吃。】
陈默也笑着用语言回复了这条信息。
【好的，老妈。】
这么一声“妈”。
让杨叶兰痴痴听得出神，双眼再次湿润。
她原本还因为自卑，害怕儿子会不会嫌弃这么穷的一个家。
现在她不害怕了。
她也觉得往后的日子有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