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死？
万妖岭边界，一片矮树林。
“青碧果好吃吗？”
苏晚晚这会不着急四处搜集草药，反倒蹲在一只雪白的兔子身前，看它捧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果子大口大口啃。
越看越喜欢，她又掏出一些灵草，脆声引诱道：
“喏，我这还有春雪草，红玉花……都给你，你跟我走好不好？”
这兔子十分奇特。
寻常家兔眼睛不过豆大且无神，它的却圆溜溜的、比宝石还大，且眼神时而机警、时而狡黠，显得灵动至极；
耳朵也颇为惹眼，往前弯着的时候，好似将士盔帽上的翎羽，若是受了惊，一挺直，竟比它的身体还长；
更为关键的是，它是双腿直立站着的，配以眸中隐隐透露的灵慧之意，乍一看，活像里面装着个小人！
“……”
灵兔吃完果子，舔着爪子，犹豫地看着眼前慷慨且可亲的少女。
正要伸爪上去。
倏然！
它耷拉的长耳朵一立，猛一转头，看向某处深林。
嗖！
仿佛发现绝世珍宝一般，它立刻往那方向跑去，留下拿着灵草的苏晚晚委委屈屈。
“呜呜，吃完就跑，哪怕让我摸一下也好呀……”
她不甘心，便也朝着灵兔的方向追去。
只是途中，她看着四周的花草树木，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咦，我怎么感觉，有人在看着我呢？”
……
林辰感觉自己正俯瞰着这片山脉。
苍龙血脉的天赋激发之后，余娇阵法施加的压力，就好比尘土，轻轻一吹，顷刻间便消弭无踪。
一股古老悠远的气息从他体内绽放开来。
他脚踩大地，那力量便顺着土石，如雨水般浸润下去。
顿时，林辰只觉身体仿佛在土地下扎了根，那盘虬卧龙般的根须，正不断释放气息，似是在与这片山脉沟通。
最终，他凭借“驭星”神通，得到这一方天地的认可。
于是，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自己正掌控着周遭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
然而山脉反馈回来的这股力量，实在过于可怖。
还不等林辰尝试操纵，他全身的毛孔便齐齐喷出血液，皮肤也仿佛饱受旱灾的土地处处龟裂。
他的脸，更是如摔碎的瓷器般，耳鼻，口舌，眉眼，尽皆浮现令人胆寒的裂缝。
这显然是很疼的。
幸好，林辰的意识已脱离躯壳。
他升上高空，如同仙官梭巡凡间，俯瞰着山林众生。
他的身体与山川大地相连，被灌入伟力；
神魂此刻与天合一，自然也接纳了一股可怕的力量。
好在神魂不像肉身，可塑性要强得多，他先前又服用了清心丹，因此目前只是急剧涨大，还不到被撑爆的时候。
不过由于本身弱小的神魂一下子被拉扯到如此广阔的视角，林辰险些丧失情感。
但地面上的那道身影，唤醒了他心中强烈的情绪。
他回过神来，拼命将涨大的魂魄一角塞进体内，总算恢复身体的些许掌控权。
然而随之到来的，就是万蚁啃噬的细密痛感。
他不禁浑身抖如筛糠。
“这……”
余娇惊恐地看着眼前一幕，还以为是自己的阵法太强，连忙将其撤去，可情况没有丝毫改善。
“莫不是为了抵抗控神符，他用了什么自残手段，此刻后患爆发了？”
正猜测着，却见眼前变成血人的少年，遽然朝她伸出手掌。
嘎啦，嘎啦。
余娇周身坚实的地面寸寸开裂，那些碎裂的石块好似被谁操控一般，逐渐悬浮起来。
远远望去，她仿佛置身于遮天蔽日的蜂群之中。
紧跟着，碎石块飞快地，但又不失秩序地，竟在余娇头顶的正上方，汇聚成一只几十丈长宽的硕大手掌！
手掌如同阴云当头笼罩，而其摆出的姿势，赫然与林辰此时一模一样！
时至此刻，余娇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得罪了怎样一个怪物。
她顾不得思考，这样一个可怕的存在，为何潜伏在最底层的杂役中，为何先前被她欺压多次都不曾反抗……
她只感到了死亡危机，只剩恐惧！
“师弟……不，前辈，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周身还流转着古钟虚影，但余娇再也不复先前的狠辣，她一下子跪在地上，还用膝盖朝前爬了几步。
“是我该死，欺凌弱小，屡次得罪您！”
她左右开弓，狂扇自己的脸，“求您放过我！”
“我、我是九剑宗内门弟子，在宗内点燃了魂灯！”
“宗门对于内门弟子很重视，一旦我魂灯灭了，他们肯定会派执法弟子前来调查！”
“您藏身于宗门，肯定也不想被发现，平生事端吧？”
“您放心，只要饶我这个贱婢一命，我立誓不泄露——我用秘法，分出神魂让你控制——我认您为主，任您差遣！”
“我是内门弟子，如果您需要九剑宗的情报，无论什么，我都可以帮您搜集！”
“只求您放过我！”
“……”
林辰漠然看着眼前女子，手掌微抬，紧随着，那只由土石凝聚的大手也一抬，压迫感就此消散。
他、他真信了！
余娇喜出望外。
自己真能活？！
哈哈，此人真怕暴露身份！
既然如此，他的实力肯定不敌宗内长老！若我被他捏住命脉也就罢了，若没有，嗬……
余娇眼底暗藏一抹期待……待我上报宗门，说不定还能立下大功！
“掰断你的右腕。”
林辰喑哑的嗓音，打断她的想入非非。
“没问题，没问题！”
余娇顿时攥住自己的手腕，正要一折，倏然想起前两日，她似乎做过同样的事，只是当时，受害者并非自己……
咔嚓！
生死当头，她顾不得多想，直接掰出一声脆响，紧跟着举起耷拉着的手腕，一脸讨好。
然后，她就看到，林辰一翻手，改镇压为虚握。
“你骗我——！！！”
她登时疯了，尖叫一声，“不——！！！”
庞大的手掌死死一攥，把虫子般的她攥在手心。
起初，那钟影好似虫子甲壳，稍作阻挡，但林辰一用力，它便破碎开来，任由潮水般的石土，淹没了余娇的身躯。
啪叽。
虫子被碾死了。
刺耳的虫鸣也被泥土掩埋。
……
九剑宗。
黄剑峰，传承殿偏殿。
一名身穿浅金衣袍的弟子端坐在蒲团上，在其身前，有一张阶梯状的柜台，台上的每一层，都摆满了灯盏、点明了烛光。
但那些烛光，并非寻常的昏黄，而是外焰淡蓝、内在森白，看起来颇为诡异。
嗤。
一道轻响。
枯坐的弟子陡然睁开眼，看向台上阶梯的最下层。
那里，一盏刚点燃没多久的养魂灯，熄灭了。
……
林辰再也撑不住，连忙切断了对巨掌的掌控，让被天地之力吹得像圆滚滚的气球一般的神魂，从体内仓皇钻出。
他怕再待下去，会撑爆躯体。
奇特的是，失去他的控制后，那土石凝聚的巨掌，并未四散掉落在地，而是宛若水乳交融，再度融入地面。
就这样，余娇方才所站之处恢复原貌，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终于结束了……”
林辰心中一轻，只觉历经两世都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彻底烟消云散。
“可是现在……”
紧跟着便是一阵迷茫，“我该如何中断驭星这门神通啊？难不成得打坐入定，重新沟通体内的那一缕血脉之力？”
不，做不到。
姑且不提，他神魂太大，已经回不到躯体内。
看看那副平躺在地的身体吧。
外表的破烂不堪已经无需再赘述；
其内里，更是由于强行使用那股伟力，心脏透支干瘪，血管枯竭，内脏萎缩，唯独大脑还勉强保持着原有的形状。
没死透，也差不多了。
“所以我才不想用这一招啊……”
“出发前的一夜，我好不容易借助清心丹，意外一举突破到炼气五层，还拥有五个气旋……”
“我知道火源晶容易被躲，所以想到以影魔椒的粉末让她先失去反抗能力……”
“幸好，她怎么也猜不到我有清心丹庇佑，不受那符箓影响，让我圆满地实现了筹划……”
“但我又怎能料到，她借来一件可自动护主的法宝呢？”
“我都宁愿切掉子孙根了……”
“唉，没想到，还是走到这一步……”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林辰内心苦涩地，任由神魂继续飞涨，继续蔓延，继续以更大的视角俯瞰万妖岭。
气球能吹得很大。
可它也终究也有上限。
而林辰的神魂，距离极限已然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