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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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打造共同利益体

卢祎深知上面有祖逖顶着高门士族的压力,也不可能土断了京口士族的田亩数量,取死之道,谁敢碰京口数量就是触碰了底线。

根据朝廷颁布的限田制规定,第一品官员可以占有五十顷土地,官职每降低一品,可以占有的土地减少五顷,直到第九品官员,可以占地十顷。

另外,官员无论品第,不用缴纳课田税,不用户调式,无需给朝廷缴纳规定的绢、绵、谷物。

限田制的规定本意是抑制士族的土地兼并,由于司马氏得国不正,需要得到高门士族的支持,限田制早就形同虚设,高门士族大肆的侵占田产,形成了一个个国中之国的士族庄园。

土断查清了士族的庄园田地,朝廷有了征收粮税的借口。

士族的第一个想法,宰了土断的人。

卢祎做事求稳,甚至过度的求稳,情愿暂时放弃新政土断的推行,也不会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折腾出来械斗,波及了县里所有豪族,又搬出来了范阳祖氏的祖逖,可以从县里的豪族入手了,压力减轻了很多。

卢祎不会立即说出土断的新政,不明智,把自己置于侨望豪族和本地豪族的对立面,询问道:“以公乘氏庄园的田地,足够养活南渡过来的族人吗。”

来了。

豪族坞主提起了精神,斟酌着卢祎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不敢有任何的松懈,免得庄园的田地全被土断了。

公乘雄不明白卢祎的意思,想了想,照实回答道:“勉强够吧,不过,乡闾亲族又有大批人开始南渡了,到时便会捉襟见肘了。”

侨望豪族松了一口气,只要咬死田地不够养活即将南渡的乡闾亲族,不会被要挟着支持祖逖的北伐了。

卢祎又说道:“本官有一条良策,可以让侨望豪族获得更多的田地,也能让本地豪族同时获利,不知你等哪家庄园愿意做个试点...嗯...首个尝试。”

良策经过多次的推敲完善,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纰漏了,卢祎依旧是求稳,先找来一姓豪族进行尝试。

既能进行验方,看到良策推行以后的结果,也能让其他豪族坞主看到益处。

任何事,有了利益才会去做。

卢祎推行新政的经历太丰富了,土断是第一次推行,新政却推行了很多次,还是在一个绝对安稳的环境里推行,这是任何人都不会有的强大优势。

他不会像商鞅那般站在秦朝贵族的对立面,恰恰相反,要打造一批利益共同体。

侨望豪族和本地豪族全都沉默了。

没有人站出来应下这件事。

豪族尊敬卢祎归尊敬,谁也不敢拿全族的性命去做尝试。

“官字两张口,一个吃,一个骗。”

驿舍官廨的左右左边分别坐了几排,县署的法曹史瞧见无人回应卢祎,心里一喜,继续煽风点火了:“官员最常做的两件事,搜刮民脂民膏吃的是满嘴流油,欺上瞒下骗过上官又哄骗下面,不是豪族不信任主簿,是信不过主簿的庶族出身,在官场上没有足够的分量。”

涉及到了全族的性命,范阳祖氏过来承诺都没用,王谢庾袁略微还有一些可信。

卢祎看了过去,瞧见了一名头戴一梁进贤冠、身穿绛纱袍、腰系韨带的官吏,只是从官服看不出来他是谁,从五短的三寸丁身材能够认出来。

殷乂的宾客士俣,匡孝担任主簿门下书佐以后,空出来的县署五曹之一法曹,便是让他接任了。

士俣曾经在交州获得过乡品,由于交州很少有战乱,世家门阀的阶层固化更为严重,始终没有机会做官,便来到了京口讨生活,终于得偿所愿担任了法曹史。

卢祎环顾四周,豪族坞主拿着黑釉耳杯,自顾自的喝茶,没有品茶的习惯还是像品酒一般闲聊起了膏煎茶的滋味。

新政土断的推行果然是比预料里的更难,当前是士族门阀政治,任何事不是主管官员一句话就能拍板决定。

试点的推行。

难了。

卢祎挑了挑眉毛,看向了小心翼翼捋平官服褶皱的士俣,一句话没说。

“你作甚!”

一道黑影遮住了士俣,卢庆之披挂着甲骑铠走了过去,拎着小鸡崽一般拎着士俣的脖子,直接扔了出去。

“啊!”

士俣痛呼一声,摔了一个狗啃屎,磕掉了一颗门牙,捂着流血的嘴躺在地上惨叫。

众多豪族坞主望着铁塔般的卢庆之,一个个心有余悸。

“主簿有公文。”

门外急匆匆走进来一名属吏,送来一份公文递给了主簿门下书佐匡孝,查看过后脸色骤然变了。

匡孝跪坐的身体急忙站了起来,交给了上官:“八圩里发生一件骇人听闻的案件,甚是棘手。”

县主簿的职责是掌考核簿籍文书,纠正违法,掌印鉴。

除了勾检、监印的权利外,还有一部分刑律权。

祖道重调用了匡孝担任主簿门下书佐,一部分原因是担心庶族出身的卢祎不熟悉晋律,找来一名精通律法的书佐处理刑名,从主簿的俗务里脱身出来,专心推行土断的新政。

卢祎瞧见了匡孝骤变的脸色,奇了:“何事让你变的这般难做.......”

话说一半,卢祎的脸色同样是骤变,猛然抬头,看向了跪坐在一旁的公乘雄。

他的两个侄儿,奸杀了两个庶民小娘。

卢祎心里一沉,不会简单把这件刑名案子当成突发,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推行土断尝试的时候出现。

一定有人从中作梗,故意用庶民小娘的命来阻断推行新政。

侄儿是从子,公乘雄若是生不出来儿子,从子负责延续香火。

只要惩处了公乘雄的从子,彻底得罪了豪族公乘氏。

以公乘氏在侨望豪族里的威望,侨望豪族又是相互扶持着一起衣冠南渡。

新政的推行,断无可能了。

一招打在了卢祎的七寸。

“可恨。”

卢祎用力锤了一下髹漆食案,不是恼怒推行不了新政的土断,是恨幕后的那人随意践踏庶民的性命。

只为了阻断新政的推行,便害死了两个庶民小娘。

公乘雄注意到了卢祎的神情,皱眉了:“难不成与郎的宗族有关。”

“唉。”

卢祎轻叹:“各位去参与社祭吧,新政的推行改日再商议,本官有急事需要先去一趟八圩里。”

没有正面回答公乘雄,说起了八圩里的里名。

八圩里就在公乘雄的庄园一带,卢祎心情沉重的坐着轺车离开了,多半是与公乘氏有关了。

豪族坞主纷纷看了一眼公乘雄,心里有了猜测,多半是他的族人作奸犯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