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初论上官
梅花庵有一条直通梅花林的石板路，石板上的积雪均被清理，陈得意、丁乘风踏着石板，直奔梅花林。
因为道路狭窄，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均走的不快。
陈得意走在前头，丁乘风走在后头。
任谁也看得出丁乘风若要杀陈得意，这是绝好的机会，可这种事情丁乘风竟想也没有想。
走过石板路，进入梅花林。
丁乘风、陈得意两人并肩前行。
他们以一种很悠闲近乎于游玩欣赏风景的心态走着、看着、说着、笑着。
不认得他们的人，绝对以为他们是很好的朋友，难得的知己，而绝不会以为他们是敌人。
——可是，他们偏偏是敌人，而且还是敌人中最特殊的一种：彼此信任的敌人。
自古以来，朋友之间互相相信，就已很不容易，更何况敌人呢？
这实在是一种很奇怪却很难得的交情。
丁白云、桃花娘子也沿着石板路，进入梅花林。她们始终不远不近跟着两人，目光始终落在他们身上，听着他们的对话，神色变得愈来愈古怪。
她们不懂，完全不懂：这两人是朋友还是敌人呢？
若是朋友，为何言辞话语行为总是争锋相对。若是敌人，为何彼此竟有种非凡的默契与信任？还是说后者是伪装出来的？
陈得意、丁乘风都是江湖人。
可他们交谈的内容，却很不江湖人。
江湖人在一起，或谈论江湖上的趣事，或说自己的经历，或交流武功心得，或谈论江湖上的美人。
可是，他们完全没有。
他们谈论的东西，和江湖几乎完全沾不上边。如果有人听他们的交谈，会认为他们是真正的读书人。
一般的江湖人，根本无法介入他们的交谈。
丁白云、桃花娘子一直在听着，她们本来不想介入，听到他们交谈的话题，更没法子介入。
因为两人交谈的大部分话题，都是她们不懂的。
梅花林中有一处小亭子，里面有一张小石桌，几把石凳。
他们就在亭子里坐了下来。
两人谈兴正浓。
此刻，谈论了历史上一个非常有名、争议颇多的人：王莽。
陈得意道：“古往今来，但凡想要成就大事，自强不息是绝对不可或缺的，当你有了自强不息的品质，天时地利人和或许也将随之而来，王莽就是这样的。”
丁乘风道：“哦？”
陈得意道：“王莽的姑姑王政君乃汉元帝的皇后，王莽的家族在汉元帝时期便已崛起，但王莽的运气并不好，他的父亲很早就死了，没有给他留下多少家业，很小的时候就变得非常贫穷，这也使得他和家族其他人的奢靡不同，从小就发奋读书，拜了几个当时很有名的经学大师为师，学出一番成果。”
丁乘风点了点头。
“虽然王莽学有所成，但并未崛起，甚至一官半职也没有，不过他抓住了一个极好的机会，最终挤入朝堂。”陈得意道：“丁兄可知这是什么机会？”
丁乘风不假思索道：“权倾朝野的大将军王凤乃王莽的叔叔，此时王凤病入膏肓，王莽来到王凤府邸，连续三月，昼夜不停的服侍王凤，王凤大为感动，最终将王莽托付给汉成帝与妹妹也就是当时的太后王政君，也正因如此，王莽才步入朝堂。”
陈得意道：“王凤权倾朝野多年，他并不是个容易被人打动的人，为什么他推举了王莽，而没有推举其他人呢？”
丁乘风推断道：“久病无孝子，王莽做到了王凤子嗣都做不到的事，王凤自然会被王莽感动。”
陈得意道：‘是的，这正是王莽能人所不能的地方，因为他的自强不息，也因为他总是能抓住机会，所以他攀上了汉成帝、王政君这两颗参天大树，终于具备了天时地利人和，然后青云直上。’
丁乘风叹息道：“不错，如果王莽没有把握这次机会，他的命运恐怕大不一样。”
陈得意继续道：“天时地利人和，固然是成就大事不可或缺的，但个人的性情也决定一个人的成败。王莽没有谋朝篡位之前，人人都以为他是周公旦在世，真正的圣人。”
丁乘风感叹道：“谁也想不到王莽伪装的竟如此深。”
陈得意道：“伪装吗？”
丁乘风讶异道：‘陈兄认为王莽不是伪装？’
陈得意道：“王莽没有做官之前，饮食服饰出行都非常朴素，做官以后，明明有了大笔的钱财，但他的饮食穿着出行也仍旧非常的朴素，不好色、不好财，为人处事，也绝对寻不出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他常常慷慨解囊，相助他人，提拔人才，敢于谏言！他的两个儿子先后犯事，他也铁面无私，迫使得儿子自杀！这种生活他十年如一日没有改变，一个人真能伪装的这么好吗？”
丁乘风想了想，道：“陈兄认为王莽是变了，而非伪装？”
“不错。”
“王莽为何会变？”
陈得意道：“当一个人掌控权力的时候，自然也就被权力侵蚀乃至于奴役，古往今来这种例子也不知道多少！汉成帝的时候，王莽就已掌握了大权，后来汉成帝无子，汉哀帝继位，他仍旧大权在握，之后汉哀帝没子，汉平帝继位，他的权力更大，几乎可以说他就是天子！一个人多年身居高位，发号施令，这种情况下又有几个人能保证不被权力侵蚀呢？古往今来又有几个皇帝没有被权力侵蚀呢？前期圣明，后期昏庸，可不在少数。”
丁乘风叹息道：‘陈兄的想法和世人的想法可真是大不一样。’
世人对王莽的看法，就是乱臣贼子，狼子野心之徒。
陈得意道：“试想一下，当一个人发现不是皇帝的儿子都能继承皇位时，或多或少会想为什么取而代之的人不能是自己？这种情况下，人的野心想不膨胀几乎都不可能。”
他停顿一下道：“古往今来，臣弑君，夺得天下的人，不在少数！王莽之所以失败，不是因为他登基称帝错了，而是因为他太想要抹除大汉在百姓心目中留下的印记，他为地方改名，施行各种财政措施，再加上天灾不断，刘姓子弟纷纷崛起反扑，这才使得他亡国灭种。如果他慢一点，缓一点，如赵匡胤一般，或许就成功了！”
丁乘风笑了笑道：“陈兄的想法和一般人果然不一样。”
陈得意侃侃而谈道：“当然，还有一点原因。他当上皇帝之后，开始贪图享乐与嗜杀，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否则也不会败的那么快。”
话锋一转，陈得意道：“据我所知，江湖上有一个人和王莽很相似，或许他将是一个成功的王莽。”
丁乘风早知道陈得意谈论王莽，必有原因，如今总算明白了。
丁乘风道：‘此人是谁？’
陈得意道：“你应该想得到的。”
丁乘风身躯一震，看着他，说了四个字：“上官金虹？”
陈得意大笑道：“不错，就是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
这个名字好似本就有一种摄人的力量，迫使的天下豪杰不得不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