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画画
“我回来了！”
西堀凛花脚步停在家门口前，习惯性地驻足静等两秒，
发觉和往常一样没有听到回应声后，她熟练地掏出钥匙插进门锁，轻轻一扭。
推开房门，漆黑的玄关被门外的路灯灯光照亮些许，但光影是尖锐的长三角形，只能照亮玄关、鞋柜、墙壁的各一部分，
光影的尖角部分像是要刺破阴影，但当门没有继续敞开时，一切都恰好处于平衡。
鞋柜的表面带着一层薄薄的灰尘，薄到手不触碰上去很难发觉，
墙壁的白色有点脏，是时间遗留下的泛黄痕迹，
地面上静悄悄地摆放着两双女式鞋子。白色运动鞋那双是她的，红色高跟鞋那双是姑姑的。
因为长期没有打扫卫生，走进房间总能闻到一股老房子的陈旧味道。
关上门后，深夜里的整个屋子就像是融入到黑夜当中，事物的轮廓都很模糊。
在这种寂静的氛围中，熟悉的东西会变得更加熟悉，记忆中的某些情绪会得到安宁。
没有感到害怕，西堀凛花在漆黑的客厅中行走，走进自己的房间，
开灯，看一眼漆黑的客厅，然后关上房门。
她不喜欢开客厅的灯，没有什么，只是单纯不喜欢去开。
在西堀凛花的房间，摆满了各种可爱的玩偶，尾巴是闪电的皮卡丘、左耳戴着红色蝴蝶结的Kitty猫，有四次元口袋的哆啦A梦。
当房间被温暖的白色灯光包裹时，整个房间住满了各种可爱的住客，尽管它们从来只说悄悄话。
房间内双面的平开窗窗户边上，挂着风吹时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的彩色塑料吊坠。
西堀凛花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东京的夜晚并不深沉，天际线上的黑幕朝远处延伸着，整座城市的灯光跃动着。
风吹乱了额头处的齐刘海，吊坠随风微微摇晃，相互碰撞时发出轻音。
坐在房间的书桌前，今夜的西堀凛花感到格外的开心。
“今天，我又寻找到更美好的目标了。”
“今天也是非常开心的一天。”
“虽然还是一个人，但是这次，有了伙伴！”
西堀凛花今天她非常开心，忍不住想要翻阅自己曾经的画作。
从座位起身走到橱柜前，拉开房间的橱柜，里面放的不是衣服，全是她藏满的画作。
每一天，每一幅画都藏在这里，藏着藏着，就叠的很高很高。
可哪怕叠的这么高，她依旧可以第一次时间寻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一张。
小心翼翼地伸手抽出放在众多画稿中不起眼的那一张，西堀凛花看到的是一张非常悲伤的画作《阳台上的樱花》。
——小樱花和两位大樱花一起在阳台上晒太阳，可是下雨了，小樱花被雨淋湿，像是啜泣着。
可是两位大樱花完全没有在意小樱花的感受。
他们只是自顾自地争吵着。
西堀凛花看着小樱花脆弱的模样，知道它那时候在想什么。
那时候小樱花想，这个世界真的有人爱她吗？
如果没有人爱她，那她怎么知道自己去爱自己？
可小樱花的故事，并不是只有一张。
西堀凛花翻找出第二张画作——《小樱花的餐桌》
在一片狼藉的客厅地面上，全是碎掉的白色陶瓷盘子，洒落一地的碎屑尖锐看着就让人害怕。
很大的餐桌上，白色的餐布被扯掉在地上，围在餐桌的有三张椅子，可是两张被人推倒在地上，最后一张椅子也没有人坐着。
小樱花孤独地站在餐桌前，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和倒满了牛奶的玻璃杯。
在安静的客厅中，好像发生过什么事情，但好像又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这个世界并不是没有人在意她，但是恨或许超越了爱。
她所在的世界始终是支离破碎的，从一开始就是碎掉的，越长大越是发觉这样的破碎越发令人窒息。
“好像...最早的就只剩下这两张画作了？”
西堀凛花伸着手指，戳着自己的抿着的红润嘴唇，思索着。
“剩下的都被撕烂了吧？”
西堀凛花在记忆中，自己开始喜欢上画画，恰恰不是最早悲伤的时候。
而是，当她画出的那些悲伤画作被情绪失控的妈妈撕烂，听到一句又一句“你们所有人只会怪罪我”的话语后，
她才真正逐渐喜欢上画画。
因为那一天妈妈在发泄完情绪后，跪在地上抱着她，朝着她痛哭。
妈妈一边哭着朝着四岁的她道歉，倾诉出内心的痛苦与难受，说出了自己的委屈，说出了自己的绝望。
她理解丈夫，但是有些事情不是理解就可以原谅的，她也心疼孩子，但她心疼之后只会让自己越发崩溃，她想要寻求着帮助，可是她寻找不到希望。
她憎恶着丈夫的行为，也憎恶着自己的无能与懦弱。
她无法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每一次都知道自己对孩子发脾气了，却永远都无法改变自己的情绪。
最让她崩溃的是，她逐渐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她讨厌被过分的对待，可她却开始过分地对待自己乖巧的女儿。
也是那时候，西堀凛花才明白...原来...妈妈也这么痛苦。
这个世界不只是她在询问，到底谁来爱我？其实很多很多的人都想要问出这样的话。
但是，长大后的人再也不敢去询问这句话，没有人敢询问这个世界到底谁真正的爱我，谁在意着我，谁了解我内心的痛苦。
原来大家...都一样...都很难过...并不是只有她自己这样。
她打那开始，决定自己去做些什么。
画出一家团聚的画作...被爸爸...被妈妈...被邻居老师同学夸赞。
画出阳光开朗的画作，那些讨厌自己的人疏远自己的人也会喜欢上自己。
画出温柔午后的阳台，会安抚受伤者的心灵。
尽管...很多年后，西堀凛花发现自己的这些行为并没有让原本破碎的家庭和好。
并且其实画作实际上表达的也从来不是她自己的真实内心情感，画这些画的时候，她做出了很多很多的努力，甚至不睡觉晚上也在画画。
但是...至少妈妈在离开之前，看着她的画作流出了感动的泪水，
妈妈感受到了被爱的感觉，这个家庭在最后时刻留给她的印象不是绝望。
在虚假的画作中，她总能看到那些在梦中才会出现的一家团聚的画面，以及丈夫如结婚那年般温柔的模样，自己正于青春的贤淑笑容。
父亲在离开之前，看着她的画作也说了对不起。
他自述，自己做错事情后拼命地挽回，可是得到的只是一次又一次被掀开旧伤疤，承受着永无休止的冷暴力，最终彻底疲惫和厌烦。
他以为女儿对他只剩下怪罪，可他却没想到自己在离婚后依旧能收到的涂鸦画作——一副名为《爸爸今天生日快乐》的涂鸦画作，
上面只画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彩色蛋糕，在家里的餐桌上很大的蛋糕被切成了三块。
在那一天，醉红夕阳倾洒的午后，
父亲拉着行李箱推门走出家门，身后的倾斜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走到远处后他突然停住脚步，摘下帽子转身对着她弯下腰，笑了：
“凛花，真的是非常温柔的孩子呢。
凛花才是懂得如何去爱别人的那个人，凛花做好了一个很好的小孩，但是非常抱歉，爸爸作为一位爸爸却没有做好爸爸。”
自那之后，西堀凛花就真正喜欢上了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