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佬都是我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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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前朝(中)

外头的街市依然热闹,不过牢狱里总是不见天日,也感受不到。

宋若隅坐在桌前,烛台摇曳着映照他疲惫的脸庞,一盏热茶冒着气在他面前,而他一身干净的囚服反而显得俊雅。

桑落站在牢房之外,抱着两本册子,眼神淡淡的看着他。

“托神明大人的福,我还能有一身干净衣服穿,有杯热茶喝。”宋若隅端起一杯茶,遥遥举起而言,仿佛自己并非阶下囚,“不过我更爱烈酒。”

确实有不做阶下囚的资格,桑落刚刚已经见过了原其行,他和一些衙役站在了牢狱之外,意思已经很清楚。

“你是前朝人?”周小环尽力克制自己的冲动,若真是前朝之人,他们清平将被皇城之内猜疑,被迫卷入这是非之中。

“神明大人,是靠那些神棍伎俩还是靠猜测?”宋若隅眼神探究,似笑非笑的端着气定神闲的架子。

周小环等着桑落不着调的回答,以往桑落大人在越严峻的环境里越欢脱,可侧目而视,大人神色沉静,只是静静看着他。

“济州府,是你们的靠山。”桑落的话云淡风轻,对宋若隅而言,是惊涛飓浪。

他慵懒随性的伪面被撕碎,抬眸里多了杀意,身体也稍稍坐直。他盯着桑落的眼睛,并不做多反驳之言,气势却骇人。

“李木子死前给了我一封信。”桑落从袖子里掏出崭新的信封,“你应该认识她的字迹。”

她将信封稍稍用力丢进去,身体始终与牢房保持一米多的安全距离。看着宋若隅目光扫过地上的信封,脸色肉眼见的难看起来。

而后闭了闭眼又恢复了冷漠,“你想借她的绝笔信来污蔑我的身份?神明大人好算计。为了自己的学生坐稳县令之位,做莫须有之罪。”

“可笑,谁要污蔑你。”周小环被这一句话点燃,她一把夺过桑落手中的笔记,愤恨着将一本本笔记摔进牢房内,“木子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是来毁了她心血,还妄想与她成亲,恶心!”

宋若隅难得的变了脸色,弯腰拿着书看了看,字迹娟秀,一如主人。

“木子的?”宋若隅抚摸着封面,却不敢打开,犹疑和警惕在脸上变化。

“嗯。”桑落敷衍的发出一个音节,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光一般,“像这样的还要六七本,这本都是关于你的。”

“你入职大概两年,这两年种种她都看在眼里,默默记下你为百姓做过的事,记下你的难处,记下你的迷惘问题,当然这些应当是你演给她看的。”桑落说到此处原本平和的语气陡然凌厉,“可惜她至死未知。”

桑落一字一句念道,“她在你那一册最后写的是,三月十日,晴。今日扫清妓院一处,牵连甚广,吾孤念而行,已失民心。副手敏辣心坚,与众善处,县令可成。”

“她不知你的前朝抱负,不知你的暗地谋划,也不知你的排挤勾营,只知道你比她更合适做这个县令。”桑落说到这里顿了顿,替李木子无奈难过,深深地叹了口气,“宋若隅,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你把这样的一个为民为你的姑娘逼上死路。”桑落说这话语重心长,她没有关于李木子的记忆,做不到与周小环一般义愤填膺,但看着一册一册的记录,也能窥见一角。

周小环看着眼前怔愣住的宋若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家木子就凭这心胸气概,就敢为天下表率,你个阴沟里的蛐蛐儿,还舔着脸说喜欢她,你配吗!”

周小环站在暗处,泪光盈盈的控诉着。赵西西盯着远处走廊的烛火,忽明忽暗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没有逼死她。”宋若隅的脸已经难堪的扭曲起来,比起身份曝露,这件事让他难以接受。

“是她的父母亲友,早就看她不顺,意图处置而后快。是我派人保护她,只不过他们下毒实在隐秘。”宋若隅像是抓住了什么,握着书册的手攥紧,“是我的人,将他们的毒药换成了假死药。”

“放你的屁!”周小环气的骂脏话,“我们昨日便抓了人来审,明明是你,是你们用把柄威胁李家人给木子下毒,为的就是腾出县令职位,让你们掌控清平。”

宋若隅哑口,只是稍稍挺着胸膛,在周小环眼里,就是死不认罪毫无愧疚。桑落的眼神却饶有兴致,递出最后一根骆驼草。

“她的绝笔信,我想你是愿意看的。”桑落说着,赵西西将绝笔信挂刀尖递上。

宋若隅又犹豫了,他的手顿了顿,似乎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接过来。

字迹娟秀,端方遒劲。

神明大人安

木子一生所幸,得大人垂怜。于穷潦之时尊养,于懵惑之龄听道。以贫体读万卷,寻明求路;以女身为百官,舒志展锋。然吾心所怯,吾性所鄙,未坚毅而终,却负大人托,违初愿背本心,难成表率,而有糟污。无念人世,悔日恨夜。

吾罪三有,一之罪,曾念一己之私,私自引平昌百姓入城避战,险酿祸端。

二罪,去年初春之选举,假票二以投己身,稳县令之位。

三罪,少有闲而侍亲,不孝。

望大人宽容,勿为吾之微小挂怀。

顺颂时祺。

宋若隅久久不言,只是盯着这字信,桑落也难以看清他垂脸的表情,姑且从他微微弯曲的脊背看到其中的脆弱。

“宋若隅。”桑落轻轻喊了声,他应声而望,居然面颊之上已有清泪。浅浅的两行,被不见天日的烛火衬着发亮。

周小环多有意外,赵西西也难得惊讶,反而是桑落的眼神微微幽暗。

“我,我没想害死她。”宋若隅像是失了魂,又好像回了魄,挣扎在泥潭里一般,“我知道她动了不少人利益,又孤立无援,我希望能护住她,只要她假死成功,以后都在我身边待着。”

“假死,还待在你身边,你是八戒遇嫦娥,真敢想啊。”赵西西忍不住嘲讽。

“觊觎清平这块地方是你,让她孤立无援的也是你,让他失去民心也有你的手笔。”桑落对他的狡辩一层层剖析,“你对她的喜欢,不过是你建功立业的道路上想采的一朵花罢了。”

“是,那些离间也都是我默许的。”宋若隅仿佛被钟声敲脑,如彻悟般,后知后觉自己的罪孽已经是无力承担,“我夺走了她的心血,这比杀了她还要。”

“你摧毁了她,她是带着你给的痛苦自尽的,”桑落眸子如同火苗跳动,语气始终是平淡近乎冷漠,“不过,她对你仍是报以欣赏和喜欢。”

“喜欢?”宋若隅近乎是大喜又悲,居然还生出些忐忑,桑落倏忽轻笑而戏谑道,“你当是什么,不过是对同伴的喜欢。”

“悔恨吗?不够的,宋若隅。”桑落残忍轻笑道,“你痛苦千千日,这罪孽你也抵不干净。”

“神明大人。”宋若隅突然抬眸,轻蔑冷笑着看一把利刃抵在她纤细的脖子上,“也不过如此。”

桑落脸色稍变了变,似乎怅然又意料之中,“果然,要复国的人心智就是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