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论文官们为何抑制不住作死的心
“郭大人是新进户部的官员,既是任户部郎中,不知道大人司管事务,是何地的清吏司?”
朱柏倒也不客气,这帮人以后贪污别管有没有什么隐情,贪这么大就注定了他们已经丧失了对劳苦大众的认知,将其视为冰冷的赋税数字,一个个别说千刀万剐做成稻草人。
就是死后也应该在十八层地狱里面受万人唾弃。
科幻小说里经常说同一个自然种族,在不同技术层次的文明之间,已经不能算是同一个物种。
可悲的是,在同一个技术文明层次,阶级不同,物种的划分便已经失去了其除了生老病死之外的自然意义。
被压迫的人们在生老病这三个方面都难以为继,矛盾激发到最深处,那便只剩下用同等的是死亡来结束苦难。
郭桓恭敬说道,大眼睛扑灵扑灵地、带着一丝特有的敬畏感注视着自己:
“下官新任职云贵两处清吏司协助工作,那边事务紧急,需要皇上和太子殿下批阅的文件较多。并非下官不长眼色,故意叨扰太子殿下和诸位王爷踏青游山的兴趣。”
朱柏承认被那双眼睛注视着的时候,自己会莫名其妙有种舒服的感觉。
这么一个高个子用这种带着敬畏的眼神看着任何人,都会让人觉得这家伙是个小心谨慎、被框框条条束缚太多的读书人出身,拘束得紧。
要不是自己知道这家伙后面几年干了什么,都要觉得郭桓这个人是个怂货,让他贪他都不敢的那种。
朱柏笑眯眯地看着郭桓,让自己表现得很是平易近人,邀请他们一众官员在亭台坐下。
徐英和庞明像是王朝马汉一样站在自己身后,他两这会儿注意力极为集中,心想总算是涉及到老朱交代给他们的,注意湘王和太子接触到大臣们的时候,有没有涉及什么危险言论的任务。
“听说户部进补官员需要使用新的官员档案,郭大人一定是通过了层层审核,这才入户部不久,就担任如此要职,一定是能力突出,是我大明朝的栋梁之材。”
郭桓陪着笑,恭维道:
“皇上和太子殿下都曾在朝会中夸赞过湘王殿下的才学,如今在表格列印、注明各种事项的政策推行之下,朝会的效率也提升许多,赶在午时左右就能结束。”
“许多年岁较长的官员们,身体有些不好,能够早点休息,对此还是很感激湘王殿下的。”
呵,这家伙拍马屁的手段还不错。
朱柏大笑道:“郭大人言过了,具体的实施和制定都是父皇和太子殿下审核,本王只不过是提了些意见。倒是父皇让我了解两湘等地的户部清吏司的进补官员,不知道郭大人可否认识,可以为本王引荐一下。”
这句话可是老朱亲口说过的,要自己帮忙看着未来封地那一块对应的户部清吏司官员,顺便帮朱标提提意见,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够改进的地方。
郭桓闻言,神色不见变化,却心想皇上心中,湘王的地位竟然能够参与到官员进补一事,往日的传言看来都是真的。
或许以后官员们想要进步,也可以拉拢一下这位湘王。
毕竟距离湘王就藩应该还有几年时间,现在就可以和靖海侯吴家打好关系。
新的档案指名道姓让官员写清楚人际关系,还要直属官员签字之后,他们这些三十多岁没有后台的官员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推上前来。
胡惟庸案一方面杀得官员们胆战心惊,一方面空缺出来的诸多实权岗位也成为了官员们眼红的位置。
自古以来权力的斗争鲜少有和平演变,那些血淋淋的位置如今空缺下来,也依然没有吓住官员们。
本来各个文官派系已经准备好了弥补这些空位的人选,在两三年之内慢慢悠悠替换上去,不去撩拨朱元璋那只老虎的胡须。
但是老朱忽然拎出来一个官员档案,更是打了各个文官集团一个措手不及。
这倒也没什么,还有时间可以洗白人物关系,把自己的势力和其他势力集团做交换,相互塞人进去,慢慢来也能成功。
可接下来老朱又扔出来一个重磅炸弹,明年要把科举制度正式固定下来,别管什么恩科不恩科,而是成为一个明确的录入新官员的手段。
加上淮西勋贵甚至是那些开国武将大老粗们的关系户可不在乎那么多,他们自恃和皇上过命的交情,这会儿也想着使劲往里面塞人呢。
这下各个文官集团就忍不住了,要是再慢慢来,后面占据那些实权岗位的可都不是自己培养起来的。
古往今来要么是文官集团驯化皇帝,要么是皇帝驯化文官集团。
文官们得明白,自己嘴上忠于皇权,实际上是忠于自己的封建官僚制度。
要是那些还没融入制度的小萌新,一腔热血顺便还查到些什么自己以前干过的没被老朱发现的事情,那就扯犊子了,等着被塞稻草人吧。
所以他们只能赶紧把那些平日里不受待见,但是好歹算是现行文官体系下的低级官员们送上来,关系户们反而还呆在原位置上,不知道是被抛弃了,还是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这些新掌握了权力的官员第一时间还是抱着好好为国效力,感谢这份官员档案明察秋毫,让他们能够更进一步,而不是看着那些尸位素餐的关系户一再加官进爵。
可是朱柏知道,郭桓也知道,他们不过是文官集团用来应付朱元璋这一招的临时手段。
以后工作开展中,领导发话做一些稍稍违背原则的事情,你是做还是不做呢?
违背一丢丢原则的事情都做了,那么更糟糕、甚至违法乱纪的事情,你做不做呢?
日渐蚕食之间,这些没有什么背景后台的关系的官员,也会被驯化成那古老的文官集团的一部分,最终还是维系他们自己的利益。
尽管之前空印案和胡惟庸案的下场,都在明确表示,这个皇帝不是那么容易被驯化的。
他还提得动刀,无论是砍鞑子还是砍自己人,他都下得去手。
但文官集团的惯性让他们无法克制对权力网的渴望,每个节点都必须是自己的人才行。
这个皇帝强势,那么下一个呢,下下一个呢!
你老朱家的皇帝,总不能都是你这个杀胚性格吧!
文官们坚信自己终究会获得胜利。
这也算是古往今来文官们总是无法压抑自己,在皇帝面前作死欲望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