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农村娃挑担进城
清晨,一道旭日破晓跃出,东方地平线上万丈霞光,映照大地,远处传来揪心的划破长空鹿鸣,小树在颤抖……
挑着米、一瓮咸菜、旧被子,阚土木眉头紧锁走出家,忧悒眼神与年龄相差十万八千个年轮。——他考上了梦寐以求的九龙市一中,今天是新学期报名、注册日子。
后脚刚迈出门槛,恶毒、守旧父亲阚阿贡追出来,凶神恶煞挡在他跟前,强盗一个野蛮夺下他肩上行李,扔在地上,张着魔鬼血盆大口谩骂:“你这个兔崽子,你可要想好了,你一定要读高中,以后学费你自己挣钱去交,我不管你,一分钱不会给你。”
——这是他亲爹吗?
鼓着委屈心酸泪,胆怯兮兮看向身旁母亲赵爱雪,担心、求助地惨叫一声:“娘——”
儿子委屈、无奈求助声惊醒吓傻赵爱雪,她万万没想到丈夫窝囊、无能也就算了,居然这等自私、落后、保守、传统,心被猪油蒙住,脑袋被虫蛀了,如此没有人性……
啪。
火气冲撞天庭,眼睛喋血,赵爱雪遏不住心头愤恨,狠狠一个耳光搧在丈夫脸上,怒吼:“大清晨的,你想干什么啊,你给老娘滚回屋里去。靠你,这个家靠你,儿子和女儿都跟你一样是一个废物,穷一辈子。”
别看阚阿贡五官英俊,其实他肚子有一头小鬼作崇,儿子读到小学毕业就行了,然后早早娶老婆生子,他早一天抱孙子当爷爷,这才是人生正道。
帮儿子捡起地上行李,赵爱雪铿锵撼九天:“儿子,我们走,你安安心心在学校用功读书,就当没有他这个废物父亲。”
揪心又内疚,把儿子送出五里外,赵爱雪上七叮咛八嘱咐:“儿子在学校埋头好好读书,不要跟不三不四学生混在一块。咱们家穷,凡事忍一忍,千万不千万不要和人打架,打伤了人,咱们没钱付人家医药费,自己被人打了,更不好。你也不要去跟城里同学攀比,做人更不要自卑。”
耳朵听出茧子了,但是阚土木很懂事,只是嗯嗯嗯地回应母亲,脸上没有露出不耐烦。
走了二十里路,肚子饿的甚至头晕,双腿发软,阚土木还是舍不得花那三块钱去买碗扁肉或者拌面吃。
坐在汽车里,眼睛压抑着心酸泪,模糊张望窗处,阚土木感觉自己那一对是木桶,装着满满的全是醋水,门口蛮横那一幕像一个噩梦,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也抹不掉。
别人烧香拜佛求神,保佑子女考上九龙市一中,阚土木命不好,很悲哀,他遇上一个愚昧、顽固、榆木疙瘩父亲。三年初中,他不被父亲逼去干农活,就是自己捡破烂挣点学费和生活费。
愤恨填膺,早上行被父亲横扫在地上一刻,阚土木与他父子情义也彻底被斩断,往后三年高中生涯只能靠他自己和苦命母亲。
两个钟头后,阚土木还陷进早上那残暴一幕的痛苦和愤恨中,汽车已经缓缓驶进了九龙车站。
肩上挑着行李走出车站大门,阚土木放眼望去——宽敞的大街,各式各样的车辆来往穿梭,鳞次栉比的商店……
看的,阚土木眼花缭乱,顿时感叹自己刘姥姥进大观园呐。
囊中羞涩,金土木雇不起黄包车,甚至两块钱的公交车也坐不起,只得忍着饥饿徒步去一中。别以为他肩膀上挑着仅仅是被子,还有米、咸菜及生活用具。——左看右看,阚土木就是一个赶潮儿的农民工。
耷拉脑袋瓜一路上走着,没有心情浏览、观看街景,往日带着乡村孩子野性的深邃眼睛,填满一种从未有的忧愁、抑郁,阚土木心里酸酸的,他想跪在地上朝天豪哭一场。
“你眼睛瞎了,大白天看不到人呀——”突然有人大骂。
惊吓一跳,抬头一瞅,撞到一个虎背熊腰莽汉身上,吓得尿裤子,阚土木慌忙赔礼道歉:“大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啪。啪。”阚土木道歉声未落子,莽汉欺他土里土气,一看就是个乡下人,个子又矮小,左右开弓就是两巴掌,羞辱大骂:“对不起?一条乡下狗弄坏我这套衣服,你赔得起吧你,这可是五千多块钱的名牌。”
被打得两眼冒金星,阚土木心头正窝的一团邪火呢,放下行李,操起扁担,就要朝莽汉横扫过去,千钧一发节骨眼上,母亲的叮咛在他耳边响起……
收起扁担,阚土木仔细观察莽汉这张凶神恶煞的脸,一根睫毛也不放过,既然不敢打他,就要牢牢记住他相貌,图日后复仇。——两个人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他居然下手如此歹毒,难道他的是航天服,碰都不能碰?
遭到阚土木横眉怒目瞪他,莽汉恼羞成怒,一个泰山压顶的鹰爪朝阚土木头压下去。
围观人群中,有人替阚土木捏把冷汗,恐怖尖叫:“完了,完了,这下小兄弟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救命,救命啊,土匪杀人啦——”围观人群的恐怖尖叫声还在空中回荡,倒在地上阚土木救命声又砸地而起……
天道纵容下,人间浩气被讹诈邪风逼到墙角。
目睹莽汉的残暴,群情激愤,围观人群却没有一个人敢挺身匡扶正义,制止他,救下阚土木。
见没人敢站出来制止、谴责他,莽汉更加猖狂、暴戾,飞起一脚残忍朝阚土木踹过去,嘴巴大骂:“你去死吧你,乡下狗。”
“完了。小兄弟这下完了。”围观人群不敢目睹残忍一幕,心悬到半空中。
“嘭——”就在围观人群替阚土木心悬半空顷刻,大家只听一声骤响,天菩萨,莽汉一脚踹空,像一只癞蛤蟆摔在地上。
趁莽汉后脑勺磕到地上,半天缓不过神,阚土木一滑溜爬起来,挑着行李迅速离开。
哑巴吃黄连,莽汉有苦说不出,他糊里糊涂的不知这一脚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踹中了阚土木的左臂了呀?
个把钟头后,在操场出现一刻,阚土木如同一头怪兽,遭到人们歧视、嘲笑、不屑目光围攻,指着他窃窃私语,个别人甚至故意大声羞辱他:“你们看,那个人不是逃荒来的,就是个农民工,怎么跑到我们学校来了?”“就是。这么土的掉渣乡下鬼,把我们一中招牌毁了碎一地哟——”
……这些话钻进阚土木耳朵里,他羞得刷地脸红到脖子上,但心头不服:“乡下人长年在地里干农活,能不土吗?没有我们乡下人种田,你们城里人就得饿死;我们乡下人拿去喂猪的菜,你们城里却要花钱去买回家,不要瞧不起我们乡下人。”
现实残酷呐,阚土木心里不服又能顶过什么,看看那些家不在市里的高一新生吧,全是父母亲陪他们来报名,哪个会像他阚土木孤零零一个,还像一个农民工。
心里不服没用,瞧瞧别人,鼻子不由得一阵麻酸,阚土木委屈的泪水没商量鼓上来,感觉自己是一只落单孤雁。
报名的时候,拿出一叠钱居然有一半是十块的、五块的,这下丢脸丢大了,阚土木更是遭到人们一阵哄堂嘲笑。
好在报名后,立马有一个老师领着阚土木去学生宿舍。
多半那个老师同样瞧不起阚土木这个乡下来的穷学生吧,走进宿舍时,他也没有向其他学生介绍阚土木这个室友,只是冷漠的对阚土木撂下一句话:“你自己找个空床住下吧。”然后逃瘟疫一般,他即转身匆匆离开而去。
——这是一个住着十二个学生的大宿舍。
来了阚土木这么一个土不拉叽室友,室友们无不是用一种歧视、鄙夷、看不起、愤怒眼神藐视他,更没有人愿意跟他搭讪,好像是他的到来叫整个宿舍蒙羞,羞辱了他们的高贵。
羞涩地环视一遍宿舍,见仅是靠近门边的一个上铺是空的,阚土木把行李放上去。大家都嫌弃他,觉得他那些东西都脏得一碰就会得传染病,没人愿意帮他递一下。
一边铺被子,阚土木一边很友好问了一句:“同学们,你们都是哪里的呀?”
没人回应阚土木的话,回敬他的是白眼,他很是尴尬,就默默地铺被子,心头则鄙视这些室友,什么东西啊,住宿舍的还不都是从乡下来,还能比我高贵?乡下人有几个人家庭有钱,你们家庭有钱,就跑到外边去租房子住了,还会来挤宿舍吗?往后就比谁的学习好,这才是学生生涯的人生王道。
但是不管怎么说,阚土木总算是安顿了下来。
收拾好一切,用饭盒盛了点米拿去食堂蒸,阚土木默默地凄凉走出宿舍。
然而阚土木心慌的不知所措,如今学校食堂不再代学生蒸饭,学生一律向食堂买饭,他辛辛苦苦从家里挑点米白挑了,可他身上也没有那么多钱买饭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