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消停的林悦
自从邵静瑜用了“批作业”这一招后，林悦总算消停了。
林悦每天都要利用一切时间间隙，赶紧完成自己的作业。然后在夜自修的时候，她会被邵静瑜喊到办公室。邵静瑜光明正大叫她帮着批改作业。
邵静瑜找了个借口：自己刚刚参加工作，压力太大，实在来不及。正好林悦这个课代表“志愿”帮忙，她就顺理成章接受了。
课代表帮老师批下作业，这在市二中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况且每次林悦都是夜自修的时候过去帮忙，彼时办公室里也就剩当日的值班老师了。
林悦就这样“被自愿”成为了一名刀笔吏。
就这么一连两天，到了第三天，正好是邵静瑜任夜自修值班老师，办公室不用担心会有旁人进来。因而林悦也就放下了拘束，她头上的精致发卡早已被摘下，此刻正头发凌乱地对着一堆习题册不停挥笔打勾画叉叉。
“啊~~”
正在潜心准备教案的邵静瑜，被林悦突如其来一声喊下了一跳。
“我抗议，我要罢工。”林悦吼道。
邵静瑜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后淡淡道，“抗议无效。”
“我每天除了写自己的作业，还要批改整个班级的语文作业。手腕都肿了。”林悦不停揉着自己的右手手腕。
“可这就是陈星和我每天的日常。你还要嫌他不陪你吗。”
林悦显然已经懊悔，“他是不是强忍着没有骂我。我要不要向他道歉。”
“陈星不需要道歉，你以后多体谅他一下。”
“真的不用道歉吗？”
“小孩子看过程，大人重结果。”
“可是陈星和我年纪一样啊。”
邵静瑜用很肯定的语气道，“灵魂是不一定会被身体的年龄束缚的。”
林悦静静地回味着邵静瑜的话，过了会儿后才又开口，“那我以后夜自修就不去找他了。”
“不是不能找他。是你去了后不要添乱。”
“可是，我去了后总想和他说话嘛。”
“呶，给你。”邵静瑜递了卷东西过去，林悦一看，竟然是一卷胶带纸。意思再明显不过--把嘴贴上。
“邵老师，你怎么也逗我。”
邵静瑜搬了张凳子坐到林悦对面，“每天的作业批改滋味怎么样。来，再多批几份，练练自己的嘴。”
练嘴靠动手。如果觉得手还不够酸，那嘴巴就尽管叨叨个没完。主打就是一个肉体磨炼。
“你们每天都这么累，怎么熬下去的。我突然觉得高三没那么苦了。”林悦发出了灵魂一问，任何苦难都是在于对比。
邵静瑜喝了一口咖啡，随后很松弛的靠在椅背上，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好羡慕你的一头黑发。”
林悦没想到，对方摆出了一副即将触及灵魂的深谈架势。开口却是羡慕自己的头发。
“老师你的也还好。虽然有些分叉，可是只要保养下就好了，我可以推荐个我常用的洗发水。”
邵静瑜苦涩一笑，“你那洗发水多少钱。”跟这姑娘聊天还真挺有意思，经常猜不到她下一句。
“不知道耶。”
“飘柔，还是多芬，海飞丝？”
“好像是，Clar，”林悦努力想着，“总之是个CLA开头，S结尾的单词。”
邵静瑜此刻犹如陈星的求知欲附体，当即起身打开电脑游览器检索“CLARS洗发水”。
很快电脑屏幕上就出现了满满一页的洗发水。
“好像就是这个。”林悦指着其中一个选项说道，“Clarins。”
邵静瑜一看，最便宜的一瓶，200ML，128元。
“妹妹，姐姐我第一年工作，一个月工资不到两千块。把年底奖金平摊到每个月，也就才两千块出头。一瓶洗发水128，还是小瓶装200毫升。”
“老师，你仿佛是在说：何不食肉糜。”林悦小声嘟囔道，“那，要不要我从家里给你拿几瓶。”
邵静瑜没忍住笑出了声，“哎，终究是个单纯的姑娘。”
林悦看出邵静瑜的无语神态，她自然也不是笨蛋，这才缓缓道，“老师，你是不是很累呀。我看陈星也很累。你们为什么要这么累，我是真心发问，你不要又说我。”
“我不说你了。老师第一次来实习是什么时候，还记得吗？”
林悦用力点头，“嗯嗯，是高一的下学期，都快一年半了。”
邵静瑜开始了回忆，“那个冬天可真冷，可那是我第一次心里充满了，满是憧憬吧。哪怕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可我胸中依旧好似有团火焰。因为我终于开始实习了。我终于将开始成为一名伟大的教师，至少当时我是这么认为的。”
“然后就是给老教师们打下手，比你们更加认真地记随堂笔记，忐忑不安地试着给你们上课。对每一位见到的领导和老师保持微笑，把每一位学生都当成大爷一样伺候。”
想到这里，邵静瑜脑海里又浮现起陈星那可恶的面孔。“尤其是陈星，我当时扫了所有人的成绩单，发现他严重偏科，是最有潜力学好语文的。好心好意找他谈话。可他每次都是一脸沉默。”
“到了高三这个学期总算肯和我说两句了，可突然又发现他巧舌如簧，我还说不过他。”
邵静瑜还有半截话没有讲出来，因为不方便讲。【陈星那么可恶，自己却还在帮他调教小女朋友。这算什么事嘛。】
林悦听了这些后，弱弱开口问道，“当老师这么难吗？”
邵静瑜没有立即给出答案，而是继续讲她的故事，“我大三下学期，和其它32个同学到虞海市找实习。第一轮考核，看在校成绩加上面试筛选，被省一中挑中了6个，被市二中挑中的是9个。”
“其他人要么去了乡镇普高，要么就打道回府。”
“9个里面教语文的算上我有4个。小半年后，也就是你们高一下学期结束，考核评比，4个教语文的被淘汰了一半。”
“之后就带了你们高二一整年，除了回校做毕设几乎都在这里。结果你也知道了，我熬过来了。最后被淘汰的那个同学住我对门宿舍，我哭着送她到了车站。”
“其实我和她原本关系一般，我和所有同学关系都挺淡的。但那是我第一次和一个同学走那么近。”
林悦好奇追问，“为什么呀。”
“因为我们都刚刚经历了残酷的淘汰，而留下来的那个人也不一定就是赢家。算是感同身受吧。谁叫市二中的门槛太高。”
“可是，”林悦很小声地道，“6班的吴老师看着每天挺轻松的呀，好像和你也是一个学校的。”
邵静瑜不忍轻笑出声，“确实算是我校友，但。。。哎~~，所以我说市二中的门槛太高。”她仿佛是在回忆，“当时我们这群刚出校门的小姑娘，哪见过这种阵仗。”
林悦听不懂对方的解释，“可老师你刚刚说，教语文的就留下了你一个。”
邵静瑜意识到林悦的关注点原来在这。“呵~~。那吴老师，不是我们专业的。我刚刚指的是，我们师范专业的人。她走的和我们不是一个渠道。”
“啊？”林悦愣住了，“难道她不是你们紫金师范毕业的？”
“是紫金师范毕业。但是，她读的是汉语言文学。当老师又不是非得是师范专业，师范学校也有别的专业。”
林悦很木然地看着邵静瑜，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而邵静瑜也不打算“荼毒”她太深。
“继续批作业吧，不用想那么多。”
林悦轻轻“哦”了一声应下，心里则在嘀咕：难怪邵老师和吴老师明明同一所学校出来的，却几乎是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