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将军，咱们啥时候回去啊？京城这秋老虎厉害得很，我身上都长痱子了！看着下了场雨，下完还是闷热，唉，还是咱们那儿凉快……”
面对亲兵的询问，卫城只能无奈摇头。
他也不想待在京城，可谁让皇帝发了话，说过两天要秋狩，让他参加完再走呢。
在外人看来，这还是皇帝难得的恩宠呢，自然不可能拒绝。
他只能继续在京中驿馆宅着，也勒令底下的人不许频繁外出，尤其不能喝酒闹事，去赌坊花楼这等下九流地方。
卫城这头安之若素，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有心人汇报给了皇帝。
“启禀陛下，卫参将入京以来见过的人都在第一页上头，第二页是送过东西的人家，第三页则是这些天来的行程……”
皇帝随意嗯了一声，继续批阅奏折，接连解决掉数本奏折，闭目小憩之时，才随手取过。
看清头一页的内容时，这位年老帝王历来不动如山的面庞上也不禁出现了一丝古怪的情绪。
“就这么点？”
皇帝早习惯了通过这种隐秘的方式去查臣子们的底细，以及大几率存在的把柄，他也习惯了看到一张张满满当当的白纸黑字，但，今天这种情况还挺少见。
偌大一页纸上，居然只写着寥寥几个名字，连两只巴掌都不够，里头甚至还有三四个是进宫出宫时半路上偶遇，只简短寒暄几句话而已。
下首还未退去的人低着头。
“是。卫参将除却进宫两次，去了一趟江家，领着几个亲兵在驿馆附近的酒楼吃了一顿饭，逛了几个铺子，买了些女人用的东西，又分别寄了两封家书至宁州、乐州，其余时间基本上都待在驿馆。”
皇帝有些不信，可快速翻到最后，却发现，来人那几句概括居然就是全部，并没有省去什么旁枝末节，而是，这旁枝末节根本不存在！
就连那两封家书中的内容也乏善可陈，无非就是报平安，问候亲人近况，诸如此类。
他沉默几息，忽然轻笑出声：“这个卫参将倒像是个老实的。”
没人接话。
皇帝似乎也不需要旁人接腔，顿了顿，低声咕哝了一句不知什么，又若有所思拿起一本奏折，边看边问。
“简王的毒解得如何了？”
“尚有二三分余毒未能清除，但已不影响正常行动，依照医嘱再吃几日汤药，便可慢慢排出。”
皇帝不置可否，摆摆手挥退面前之人，目光却转而落到桌案另一角的文牍上，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冷冷哼了一声，移开视线。
“去简王府宣旨，让他收拾收拾，明日同去猎场。”
内侍当即应下去了。
旨意送到简王府，正在养病的简王若无其事接下，直到内侍离开良久，才放任自己皱了皱眉，露出个无奈的笑。
“王爷，陛下莫不是疑心咱们了？那毒——”
“休得胡说！不过一个秋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即将到来的秋狩不仅在简王府掀起小小风波，更是近来京城文武百官都十分看重的一件事。
毕竟，不可能所有人都跟着去打猎，还是需要留下一小部分人负责各部的工作，保证其正常运转。
除了负责监国的一位阁老，留下代表着皇帝的重视，其余人等显然都更乐意跟随大部队去狩猎。一来可证明自己的地位，二来也能趁机出去防风，最后，就是一些不好说的小心思了。
卫城也获得随行资格的消息渐渐传开，不免引来些许议论。
论官职品级，他倒也算不得埋汰，就是吧，武官本来天然就比文官低一等，更别提还是地方上的武官，这就让某些没能获得秋狩随行机会的人耿耿于怀了。
“姓卫的这般目中无人，倒是精通钻营拍马！到了猎场上，我倒要看看他有几分能耐！”
“就是！将军前日邀他过府小聚，他居然托词不来！”
“一个官场新丁，架子倒是端得极高，也不怕哪天摔下来，摔个狗啃泥！”
类似的风言风语飘到卫城耳朵里，他只当自己聋了。
这种雷霆雨露他才不想要呢。
好在，送到简王府的这份口谕很快传开，也在京官圈子投入一块大石。
不论是聪明人还是蠢人，都在苦苦思索，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是看重简王，表示恩宠，还是对简王不满，故意借机敲打呢？
听到消息的江传芳更是慌了神。
毕竟，随着皇帝特地点名简王随行的消息透出来，另一个消息也传到众人耳中，就是简王的毒已经解了大半。
这也很容易理解。
皇帝总不能把还病恹恹的亲儿子拖起来，逼着对方跟去狩猎！
原本心中那点侥幸也彻底消散如烟。
拿到药时，他听得清清楚楚。
安王的人信誓旦旦表示，整个中原万万人之中，能认得这味毒的绝对不超过三个人。
即便真被认出，解毒过程也非常繁琐。其中几味药材需要分别经过特殊炮制，才能激发药性。还有几味药材十分罕见，只生长在南蛮山岭之中，北方绝大多数药铺都没有售卖，甚至都没见过这种药材。
总之，从发现中毒到做出解毒汤药这个过程，至少需要十天。算上去南边找药的时间，至少要花上大半个月。再到药物起作用，又需要几天，加上来已经接近一个月了。
可，简王毒发那日至今才几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清除掉大半毒素？
如果简王根本没中毒，或者说，只轻微中毒，这个时间就合理多了。
之前江传芳还觉得，兴许是安王低估了太医院的御医们本事，如今看来，只怕“小厮”说的都是真的！
安王只是低估了简王本人！
可，假意投诚简王，如今他顶着这张红斑点点的可怖面庞，手臂的骨伤又还没恢复，他连出门都不敢，又该如何投诚呢？
江传芳如困兽般在屋内转来转去，绞尽脑汁，终于灵光一闪。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前世的这一年秋狩似乎发生了一件小小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