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甄思求打开药箱，挑挑拣拣抓了两包药材出来，表示要先治一治她体内过度旺盛的肝火，而后再换活血化瘀的药，这样效果更好。
“你这是虚火，寻常活血药材太寒凉，光吃这个不行，只会加重你的虚火，体内阴液不足，你这腰伤也难好……”
云父心中微动。
按照这个说法，老婆子岂不是要喝上好些天的药才能好全？
这样一来，儿子总不至于抛下他们老两口，跟着那铁石心肠的“不孝女”跑掉吧？
他悄悄给云母使了个眼色，又对甄思求说：“大夫，她底子虚，体质不好，只喝这么两副药能调理好吗？你说那活血化瘀的药太寒凉，万一……”
云母隐约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也跟着问。
“大夫，喝完这个药，再换治腰伤的药，中间要不要隔个几天。不然，会不会药性相冲相克啥的？”
甄思求掀了掀眼皮，木着脸说：“多喝一日也无妨，只是我没带那么多药材，一会我把方子写下，你们自己去药铺抓就是。不存在药性相冲，实在担心的话，你就多忍几天痛？”
被云巧“整治”过后，云母腰上虽然也痛，但比方才好了点，莫名自信地觉得，忍一忍不是什么大问题，于是果断点头。
“那就麻烦大夫，把两个方子都留下吧，回头我们自己去抓。”
甄思求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刷刷刷写了两张药方给云鹏程。
即便云巧站在一旁毫无表示，只等着云父掏钱，但，甄思求给了个友情价，云母还是稍微高兴了一小会，心说，这死丫头反骨归反骨，倒也有点好处，至少看病吃药上能替家里省点钱。
但，等到药煎好端上来，喝第一口时，她只想将甄思求和云巧都抓回来大骂三百句。
苦！
太他娘的苦了！
这日下工回到家时，甄思苓见兄长一如既往地捧着本书在发呆，也没多想，又见一旁桌上放着药箱，盖子没关紧，俨然是刚出诊回来的样子。
她便顺手掀开盖子，像从前那样，帮生活上粗枝大叶的兄长整理起乱糟糟的药箱来，突然动作一顿，有些好笑地问。
“哥，你今天给谁家看诊去了？怎么给人家开那么多龙胆草？都入秋了，谁火气还这么旺啊？”
甄思求言简意赅将云母摔伤一事道出。
甄思苓很是惊讶，忙撂开药箱，走到他面前追问：“云婶子摔伤了？严重吗？具体怎么样？”
甄思求终于抬起头，古怪地看向她。
“你之前不是时常为云家两姐妹鸣不平吗，怎么突然这么关心起那老婆子来？”
云桃、云巧两姐妹被娘家当成摇钱树，这事并不是秘密，两人也没有刻意遮掩的意思，更不会去大肆宣扬。但，跟她们亲近的人家或多或少都能看出点端倪来。
甄思苓就是其中之一。
远的不说，就说云桃刚诊出有孕那会儿，云家老两口就再次蠢蠢欲动，盯上云桃那半间烧饼铺，没少打着关心的名义过来游说，还被她撞见过一次。
反正，她对云母实在没好感，甚至暗暗庆幸过，自家爹娘走得早，也不是这种奇葩。不然，在这种亲爹娘手底下过日子，实在太难受了。
她白兄长一眼：“说什么呢？我就算再不喜欢她，也不至于盼着她倒霉呀！我就是想着，她怎么偏在这个时候受伤！你说，巧姐姐她不会被这事绊住脚吧？”
说到这，她突然瞪大眼睛，脑子里也冒出个跟今天早上云巧一模一样的怀疑来，又很快被兄长笃定的话给驱散。
正暗自羞惭，不该将人想得太坏，又听得慢悠悠的一句。
“伤确实是伤了，并没作假。不过，他们老两口似乎巴不得吃多几天药，约莫也存着其他心思——”
“什么？他们想干嘛？”
“他们想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以你巧姐姐的性子，九成九会按原计划出发，你也不用在这里愁眉苦脸。最多，就是那云鹏程走不了罢了。”
甄思求悠悠然翻开下一页，给出结论。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也正如他所料。
因为前一日才爆出云彩的事，第二天云母就摔伤了老腰，村里便有些好事者故意过来，打着探病的名义试探云母，外头的传闻是否属实。
经过一整晚的思索，云母倒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死死咬住云父编的托梦、道士说辞不吐口，愣是没给人可乘之机。
她倒是趁机对每个来探病的村人哭诉，说知道云彩下落后太过惊喜，兴奋得睡不着觉，才会不小心摔了这么一跤，又说当年没保护好云彩，心里十分愧疚，云云。
除此之外，她还不忘将原本八分的疼痛表现出了十二三分，又装作努力忍痛的模样。
在那容易轻信的糊涂人看来，云母俨然是个大大的慈母，于是转过头就免不了跟云鹏程说上几句，什么“你娘这么多年不容易”“你要体谅爹娘”之类的话。
这时候，云父再哀哀叹息几声，说自己和云母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大病，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离家十年的云彩。只可惜柳家老夫人暂时不愿意放人，去了也没法把人带回来。
老两口这么唱念做打下来，不知不觉就将好些人拉进自己阵营，让后者在无意识中帮她劝说云鹏程，暂时先别离家，不如等到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再去。
虽然看得出爹娘的小心思，也挺烦躁的，但，云鹏程还是没能狠下心来，真扔下两个老的不管不顾。
于是，到了八月二十这日，桐花村启程出发的队伍里便只有卫家这边的三大一小，云巧母女和贾氏母女。
临行前日，云巧又回了趟娘家，带了不少鸭蛋等吃食来探病，将最后一场戏演完。
许是觉得她没怂恿云鹏程一起走，还算有点良心，云父云母固然看她不顺眼，却也没真跟她撕破脸，客客气气把已经成了官夫人的次女送走。
出发这日，亲自来送的就只有云鹏程了。
他脸色沉重，犹豫半晌才小声说：“二姐，我是不是很没用？很容易被拿捏？我，我明明知道他们……可我……”
云巧微微一笑，拍了拍他肩膀。
“行了，都大小伙子了，别扭扭捏捏的。不就是这次去不了么，有啥大不了的？今后总有机会。除非，哪天戴东家和大姐夫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云鹏程心想也是，可，转念想到甄姑娘，刚亮起一瞬的眼睛又黯了下去。
云巧摇摇头：“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在家好好过日子，学手艺，照顾好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