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前世，云巧是见过这秦椒的。
大约是嫁进江家后的第二年，城里忽然开始流行这种比茱萸更辣、口碑也两极分化的新调料，据说是从府城还是哪里传过来的。包括江家在内，各大酒楼纷纷推出加了此料的新菜式，虽然很贵，照旧惹来无数人追捧。
江家豪富，自然不会吃不起这小小秦椒，甚至还花重金从外地商人那里购入一盆秦椒盆景，红艳艳的，很是喜庆。
当时，云巧吃了大厨房送来的新菜，还挺喜欢。可惜，没几天，江老爷病情突然反复，大夫怀疑是秦椒惹的祸，那之后，江家就再也没吃过这个，云巧也只能在偶尔出门时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没想到，时隔多年之后，她居然会在甄家的药田里发现秦椒！
思及后来秦椒被炒出的高价，云巧心潮澎湃，仿佛看到了一座金山从天而降！
她看了看左右，一把抓住甄思苓的手：“苓妹妹，你信不信我？”
后者一愣，“嫂嫂，你这是——”
云巧深呼吸两下，凑到她耳边快速说了几句话，并半真半假地含糊解释。
“……这事我也是偶然知道的。我有个义母，家里是做买卖的。你知道，南边商船来往比咱们北边多，消息也更灵通些。听说，南边已经有人在琢磨怎么用它做菜了，咱们这边倒是还没听见动静，你们这可是独一份！”
甄思苓有个医痴大哥，父母早亡，又没有其他亲戚帮扶，故而，养成了早熟、独立的性子，现在甄家里里外外大部分事都靠她操持。
她不仅干活利索，厨艺不错，脑子也灵活。除了种地，逢节庆，还会到城里或集市上卖些吃食挣家用，这方面比甄思求强多了，几乎是一点就通。
“嫂嫂，你的意思是，这玩意很值钱？这是真的？比茱萸更辣嘴，更适合做菜，尤其适合天冷时吃？物以稀为贵……可，我们也就这么一点……”
商人用来抵药钱的种子不多，只有一小包，甄思求两眼一抹黑，在不熟悉其习性的情况下，摸索着种出几株成品来，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但，全部果实加起来也没多少。
云巧笑道：“这有什么？我听人说，这玩意看着小巧，其实里头全是种子。等果子全部红了，摘下来重新种下，今年内怕是能种满你这片药田呢。”
甄思苓大为震惊，她还没机会掰开秦椒果实看里头是个啥模样呢，哪里会想得到，当初那些扁扁圆圆的种子究竟来自何处。
再想到云巧随口提及的秦椒菜式，她心头痒痒，犹豫了下，咬咬牙，走过去摘下一颗红色占比最多的秦椒。
“嫂嫂，我们回去试试。你说，茄子饼里头加上这个，味道会不会更好？”
“我觉得可以试试。炒腊肉最好……”
回去后，两人一块扎进灶房做饭，不多时，便有一股独特的刺鼻气味飘出，连醉心研究的甄思求都出来看个究竟。
“思苓，你这是做的啥新菜？这味儿怎么怪怪？等等，你，你难道把我种的秦椒提前摘了！还用来做菜？你疯了！”
甄思求发现锅里的青红色小圈圈，猜到真相后，差点没气歪鼻子。
甄思苓无所顾忌，手上锅铲重重敲了下锅沿。
“什么叫你种的秦椒？你就播种那天去了，平时不都是我在浇水除草？一共三株，加起来怎么也得有七八十颗果子，我就摘了一颗，咋，你有意见？有意见，以后你那药田自己伺候去！”
甄思求磨了磨牙，终究没敢有意见。
见他服了软，甄思苓才哼笑一声，示意他靠近，又用气声将云巧那番话复述一遍。
“要是真能成，咱家以后就不差钱了。到时，我也不催你去种地，还能雇人来替你种，你想干嘛就干嘛，不爱出诊就在屋里跟你那些书过一辈子，我也不管你。你说，好不好？”
甄思求吸了吸鼻子，不只是被妹妹话中描述的美好图景所感动，还是被空气中的辣味分子呛得，很快变得泪眼汪汪。
在几人的殷切期盼中，经过秦椒加工点缀的茄饼和炒腊肉被端上桌，香气扑鼻，还没动筷都能感觉到舌根在分泌口水。
尝上一口，更是难以描述的全新体验！
除了甄思求觉得有点刺激过头，其他三人都给出好评，但，就连甄思求也不得不承认，这秦椒确实能做菜，还挺适合做菜，用来熬苦药汁似乎有些浪费。
卫城擦了擦额上被辣出来的薄汗，说：“如果在边关，这秦椒绝对有人抢着买！尤其是冬天，能喝上一口这味道的热汤，身上别提多暖和了，冻死的士兵也会少一些。”
云巧闻言，下意识看向他。
虽然他之前说得那么坚定，这几年也确实安于现状，但，有时不经意间透出的怅惘还是能说明，他很怀念那片生他养他的酷寒土地，也牵挂着曾经并肩战斗的弟兄。
短暂出神一瞬，思绪便被甄思求郑重其事的提议打断。
“卫兄，嫂子，这秦椒竟能有此大用，还是多亏了嫂子提点。若非这样，它在我手里八成不值一钱。嫂子高义，我们也不能占你们便宜。不如这样，回头等它熟了，种子分你们一半。”
“不要不要！这本就是你们家的东西，算什么占便宜？”
云巧下意识拒绝，卫城也摆手表态。
甄思苓却道：“哎呀，要是没嫂嫂提醒，就我哥那呆脑筋，指不定拿它去配什么稀奇古怪的药丸呢。碰上时节不好，说不定还会绝种。再说，我们家地不多，现在都种满了。匀一些给嫂嫂去种，也是两全其美。嫂嫂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多教我些菜式。不是我自夸，我做菜还行，就是见识短浅，想不出来秦椒跟啥更搭……”
云巧面露难色，她则趁热打铁。
“嫂嫂要是不答应，可见是跟我们外道了，这腊肉茄饼也就没你份了。哎，这么香的菜，只能便宜我哥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卫城不禁失笑，扫一眼云巧：“好啦，别跟你嫂子撒娇了。这事，我们确实不能占你们便宜！你们要谢她，收获时留几枚果子给她就是。反正里头种子多得是，我们慢慢种，不着急。”
“那，也行吧。我们也慢慢种，多攒点再去酒楼卖~”甄思苓露出个狡黠的俏皮笑容。
回家路上，云巧不再忧心忡忡。
这次甄家之行收获颇大，即便回去要打点礼物，给赵家、小星家送东西，花费不少，但，跟将来的巨大收益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