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大齐良驹
然岑炳一当世无名小卒，能入得了大齐龙记皇帝秦宗权的贵眼吗？他又为何要发这道诏令？
吴自勉掐指一算，道有五成把握。
岑炳倒觉得不止五成。
秦宗权瞧不上他岑炳，但瞧得上随州。即便瞧不上随州，也瞧得上随州可掣肘襄州之用。
岑炳不信秦宗权连这点眼力也无。
赵德諲夺下襄州，进图荆襄，必成尾大不掉之势，半途杀出个岑炳夺了随州，正可拿来牵制赵德諲，何乐而不为呢？
果前几日传来好消息，秦宗权龙颜大悦，在朝堂上盛赞岑炳智勇兼备，巧夺随州，实乃大齐良驹，（虽然他将岑炳读作了陈兵），并派出右枢密使杨再兴来随州亲授告身。
度算时日，今日将抵随州。
故岑炳领了吴自勉、岑宝、冯子德等一众尚算面相温顺的随州官吏，一大早出随州城北门，于城外五里相迎。
趁着等候的间隙，岑炳问岑宝礼品可放置妥当。
岑宝报俱已妥当，百两黄金，十串美玉，十匹上等蜀锦，十匹扬州名贵绸缎，两名美妇，全放进了岑炳腾出来专让与杨再兴暂宿的后院正房内。
岑宝另有疑惑，杨再兴是个宦官，要美妇做甚？
岑炳同样困惑。可吴自勉特意交待，钱财少些倒无所谓，可美妇定不可少，那杨再兴有甚嗜好，他在蔡州为窃贼时早打探清楚。
恰衙府内关着洪之章诸妾室，都不乏姿色，按吴自勉嘱托挑面泛桃花、身体圆润者二人。若真被杨再兴相中带去蔡州，也算她们的造化。
一直等到午后，才远远看见一队五十来人打马行来。
领头者高冠博带，自是右枢密使杨再兴。
且也是骑马。
宦官也能骑马？岑炳觉得自己又长见识了。
“卑职岑炳参见天使。”岑炳忙小跑过去，取过缰绳牵在手中。
杨再兴似乎很享受一方将领亲为其挽缰，并不急于下马，任由岑炳牵行，只口中道：“宅家经常夸耀岑将军，说将军勇武过人，更兼谋略，只道将军是个上了年岁的老成人，今儿个一见，哟，真是年轻有为啊。”
岑炳一脸受宠若惊状，忙躬身回道：“谢天使谬赞，卑职惶恐。”
待到吴自勉等人也迎上前来，杨再兴方下马：“人还不少，今儿个可真热闹啊。”
岑炳躬身回道：“听闻天使屈尊驾临，随州文武官吏无不振奋，争相来恭候天使大驾。也是卑职等人眼皮子浅，没见过天使这般尊贵人物，故而都要争着看上一眼，下去后好与人吹嘘。还望天使海涵。”
其余等人亦争相恭维。
“参见天使！”
“天使屈尊随州，令随州上下生青烟。”
“今日得见杨公，某等三生有幸！”
杨再兴甚是得意，团团一抬手算作回礼，又夸奖岑炳：“岑将军不仅年少有为，更是御下有方，今儿个开了眼界咯。”
“杨公舟车劳顿，我看还是早些请进城去休息，晚间再设宴，让大家好生瞻仰，诉倾慕之意。”吴自勉向岑炳使了个眼色。
“天使请。”岑炳会意，忙邀杨再兴入城。
入城后，进衙府，各自歇息。
整个下午岑炳未得传召，看来杨再兴公务繁忙，一直不得空闲。
傍晚出来赴宴时，整个人神采奕奕，一再夸赞岑炳。
需知今日不同往时，曾不可一世的大唐宦官们都已没落了，沦为被讨伐诛杀的阉党，更何况他这个伪齐的宦官。但离了蔡州，不管去哪里，秦宗衡、孙儒、张晊……这些手握重兵的大将们，哪个把他这个阉人瞧在眼里过？明明是去宣谕天子诏令的，反倒要他低声下气，向这些大将们献媚。
也只有在随州，才让他体会到了所谓禁中四贵的高一人等的欢快。
且岑炳进献的礼物，尤其那两个珠圆玉润的美妇人，甚合他意……
杨再兴心情舒畅，晚宴便也舒畅，欢笑一片。
宴会毕。
岑炳邀杨再兴雅厅品茶，吴自勉陪坐，方是谈论正事之时。
杨再兴此时方将告身、印绶、符节等物一一交付岑炳。告身曰：授岑炳大齐冠军大将军、随州刺史、随州马步兵都指挥使、勋上护军……另有十二戳印空白告身，交由岑炳自行填补官爵，用以封赏部属。
秦宗权虽吝啬赏赐钱财，可派发官职时却甚是慷慨，让岑炳竟得了大将军称号。
听闻隔壁赵德諲已册封淮安郡公。
岑炳恭恭敬敬接过告身等物，先道谢杨再兴，随即面朝蔡州行宫所向，大礼参拜：“臣岑炳叩谢万岁陛下。臣自当竭力侍奉，多立战功，必不敢辜负陛下的厚爱。”
杨再兴代天子扶起岑炳：“有岑将军这番话，宅家当可放心了。”
二人回座。
吴自勉适时问道：“杨公打蔡州来，需先经襄州，想必已见过赵相公？”
赵德諲已加授平章事，俗称使相，惯称相公。
杨再兴回道：“急于赶路，沿途未做停留。”
这话回得不露痕迹。
吴自勉只有再挑明些：“听闻襄州正四处收集粮草，大肆征用民船，怕是有大动作。”
“略有耳闻。”杨再兴微微点头，“闻说郢州有变，不是一纸檄文能定下来的，郡公正欲动兵。”
这个老滑头。
跟他谈随州与襄州之事，他偏要扯到郢州去。
吴自勉干脆直说了：“杨公有所不知，赵相公对岑将军素有偏见，怕是容不得随州。”
“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不得胡说！”杨再兴一口否定，“郡公与岑将军，俱是我大齐的千里良驹，自当齐心协力共事宅家，哪来的偏见？谁再乱嚼舌根子，从中挑拨，就是我大齐的奸贼，是要被砍头的。”
吴自勉只得闭嘴。
杨再兴又道：“郡公侍奉宅家多年，最是明白事理的，二位不必多想。倒是岑将军，也要多派人去襄州走动走动，一来增进情谊，二来郡公乃是当世名将，若得他一二教导，必大有所益。”
岑炳吴自勉二人唯诺诺应声，并感激杨天使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