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垃圾场悟道
林白愣了好久，才接过流浪汉递来的东西。
他静静的看着手中的营养膏和抑制剂，过了好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遏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你这是在，可怜我？”林白抬起头，抹了把自己笑出的泪：“喂，不是跟你说了，我是慈山真君，我是自由银手啊，这种营养膏，我分分钟，分分钟就能……”
他打量着那块营养膏，黑漆漆的，巴掌大，沾满了脏污，像是不透明的果冻掺鞋胶。
随后，张开嘴巴，啃了下去。
口感十分奇异，像是凝固了一半儿的猪油，味道苦涩，还有几分复杂的说不出来的植物味道。
林白皱了皱眉，忍住吐出来的冲动，强逼自己咽了下去，咳了两声，擦嘴巴。
“……你平时就吃这种东西啊。”
他三下五除二的将其全部吞了下去，把半管抑制剂递了回去：“……这个就不用了，我精神状态好得很。”
随后，林白静坐了许久，眼神有些悲伤似的看着流浪汉。
“……你要钱吗？我可以付钱。”
流浪汉看了林白一眼，确定他平静下来之后，理也不理他，扭头继续翻起了垃圾桶。
“只要你开口——你在地上写字也行，我的所有钱都可以给你，我看看，现在足足有32169.021￥！有了这笔钱，你绝对不用再，再捡垃圾了！”
“……对了，你还可以拿这些钱去我开的盘上压我赢……就那个武当山罗洪！现在改成林白的！你赚的钱还能翻番！”
“这里不是不夜城吗！在这里，香车美女，名誉地位，什么东西应该都能买到！你，你……”
“你……”
流浪汉抓起垃圾桶里的一个铁皮瓶子，往下倒了倒，确认里面没有液体后，装入了自己身后的烂包。
“……你不要钱啊？”林白苦笑着看着流浪汉：“不对吧，这儿明明是不夜城啊……就算确定不了真假，你也该同意吧？”
“那，别的呢？你，总得从我这儿要点儿啥吧……”
直到流浪汉确认了这巷子里没有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理也不理林白，离开了这里。
他走后，林白躺在垃圾堆里，双目无神的看向天空，沉默了许久。
为什么不直接把钱转给他呢？
自己刚才，在试图证明些什么。
证明那人……是为了自己的回报，才帮自己的。
但自己又不敢真的下力气去引诱，譬如在取得他同意，转给他巨款之前，先给他个100.000￥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林白打心眼里感到害怕，害怕自己如果真的证明了那人是为了利益，才帮助自己——
那么自己在不夜城收到的这份仅有的善意，也会变得能被价值衡量。
但现在……林白觉得自己又看明白了点儿。
他看出来了，不夜城的好人，就该和刚才的那人一样，在最阴暗的角落，和垃圾掺在一起。
不夜城啊。
不夜城。
第五区，无人问津的角落，布满垃圾的潮湿小巷。
爆红网络的自由银手，实力强大的慈山真君，就这么躺在垃圾中，抱着自己的膝盖，伴着酒精的余韵与恶臭的气味，心有所感，看着盘腿坐在垃圾桶上的张玉，缓缓开口。
“张玉……你的‘锚’不是道吗？你的道是仙道，告诉我，我的道是什么？”
“不正是随心所欲？真君应当比谁都清楚。”
林白看着张玉的眼睛。
“但我现在好迷茫，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被‘道’困了一生，你应该比我更明白‘道’，给我讲讲。”
“嗯，既然真君开口，那我便斗胆在真君座前，论一论‘道’了。”
张玉想了许久，平淡的开口。
“以小道拙见，若以道来区分，这世上之人，能分为四种，各居上下。”
“最下，是这世上的芸芸众生，他们从来都只是被动的活着，从来都被忽视，也是最需要被关照的，就像是刚才簇拥着真君，却被资本裹挟的家伙，也像是龙浒山内碌碌无为的凡人。”
“但他们是一切的基础，没有他们，再往上谈什么都是空中楼阁。”
“在这些人中划一个圈子，那么这个圈子里，注定会诞生一些……鹤立鸡群的家伙，他们或许有着修行天赋，或许有着各种特长。他们有让自己变得比大多数人出色的能力与技术，这便是第二种人，小道称他们为‘有术’。”
“就像是刚刚被真君杀死的那些突击队员一样，像是龙浒山的一些平凡弟子一样，他们可能活得比一般人更惬意些，但一辈子也脱不开寻常人的烦恼忧愁，一辈子终究不过尔尔——他们不知自己为何而活，这就是‘有术无道’。”
“最上面的人，第四种人，便是有术有道之人，比如小道，比如龙浒山的各位堂主。”
“这种人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有能力去做，一生就求个功德圆满，纵使功败垂成，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只要一生不白活，便是值得。”
林白愣了愣，不禁问道：“无术无道，有术无道，有术有道，那被你跳过的第三种呢？是有道无术？”
张玉摇了摇头：“有道无术，术尚可求；有术无道，则止于术。”
“第三种人……”张玉缓缓抬手，指着林白的眉心：“就是你啊，真君。”
“有术，也知道这一生该有条自己的道路，但要么是看不清，要么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路上，要么南辕北辙，忘了初衷，走错了路。”
“第一种人，乌合之众，无足轻重。”
“第二种人，有才无德，极好驾驭。”
“第四种人，虽然耀眼，凤毛麟角。”
“独有第三种人，拥有力量，有能量，却始终因为各种原因，踏不上自己的道，心中的郁结难以疏解，却总要疏导出来，有的于众生有益，有的……”
“就像真君，刚才想做的那般。”张玉看着林白：“真君方才，想要屠灭不夜城，就此坠入魔道，不是吗？”
林白闻言，背后突然出了一层冷汗。
他连忙问张玉：“那，那我该如何？我该如何自处？我该如何找到我的路？”
“真君知道自己的路，也知道该如何走，没人比真君自己更清楚。”张玉摇了摇头：“小道只能告诉真君……四种人随时可以转换，并非固而不化。”
紧接着，林白看到，张玉的脸，变成了自己的脸。
垃圾桶上的张玉，变成了穿着道袍，五心朝天的林白。
他闭着眼睛，淡然道——
“更进一步，亦或者是原地徘徊，还是自甘堕落，堕入纵乐贪痴嗔。”
“不过是一念之间。”
“道就是解，随心所欲就是解。”
“林白，随心所欲，并不是事事按最简单最直接的法子处理，有些你内心中最想用的解决方法，比其他方法艰难千倍万倍。”
“‘纵’而取‘乐’，致使‘贪’‘痴’‘嗔’应顺而生。”
垃圾桶上的林白手一挥，五个金色大字，最大的“纵”与在它四周将他包裹的“乐”“贪”“痴”“嗔”浮现在空中。
“当你行由心生，真正的随心所欲，能自如的拿起这一切，再放下这一切……”
林白屈指轻弹，弹碎了正中央的“纵”字，很快，其余四字也就此散成金光。
这些金光重组，成了两个新字。
逍遥。
“林白，随心所欲的尽头，是为何物，你早就心知肚明。”
“你在走的，其实是最为遥远，最为飘渺的——逍遥之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