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进可杀贼，何惧之有？
“此天亡我也！天亡我也！”
洪承畴仰头大呼。
“大人，不能再拖了，我等护您突围吧！”亲卫上前，将洪承畴搀扶着。
“走？”洪承畴闻言苦笑一声：“如今这个局面，还说什么回撤宁远，明明是溃兵千里，江山沦陷啊！”
洪承畴太了解崇祯皇帝了。
那位人主向来是心胸狭隘，刚愎自用，急于求成，却不承担责任，此次战败的消息若是传回北京城，自己这条性命，怕是无法保全了！
当初袁崇焕的结局，便要映衬在自己身上了。
念及于此，洪承畴便是满腔悲愤，欲嚎啕一哭！
想自己天纵大才，还未施展抱负，中兴万里江山，却要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怎么能不让人涕泪横流呢？
“大丈夫不思杀贼，何故做女儿态，在此嘤嘤哭泣？？？”
刚刚陷入悲伤状态的洪承畴闻言一愣，听那声音确实耳熟，疑惑道：“是谁在外面？”
哗啦一声，帐帘被人掀开，裴敖走在前面，薛镇紧随其后，迈步进帐。
“你们怎么进来的？”洪承畴对裴敖有些印象，其人因为擅自逃跑，被自己以扰乱军心的罪名，判定明日处斩。
“本想要让人通报，但是营中大乱，人皆溃逃，还请大人担待，”裴敖进帐后，先是扫视一圈，才回答洪承畴的问题。
“你等死囚，来此作何？”洪承畴不喜欢没有礼数的人，更不喜欢和贪生怕死之徒讲话。
这个裴敖，望之便是军中流痞！
“总督大人，现在营中大乱，小的来此，便是护你周全！”裴敖没有理会洪承畴不喜的目光，自顾自的回话。
若要在乱世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抱紧一个大腿。
而现如今，裴敖面前，最粗的这一条大腿，便是洪承畴了，趁其还没有投降满清，先让自己用上一用！
“护我周全？”洪承畴冷笑道：“你区区小旗官，身着囚衣，身无长物，如何护得本官周全？”
洪承畴说着，其亲卫便已经迈出一步，右手搭在刀鞘之上。
随时准备利刃出鞘，送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归西。
“看来大人，要先试试我们的本事？”说话时候，裴敖突然后退一步。
露出其身后，身若铁塔的薛镇。
洪承畴自诩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但是从未听闻如此荒唐之事，草芥一般的败卒，也敢入总督大帐来质问一二？
此时的洪承畴双眸微眯，语气已经转冷：“你们，好大的胆子！”
话音刚落，其身前亲卫已经将刀拔出，猛地向前斩去。
而三步开外的裴敖此刻却是面带微笑，唇齿开合间，只吐出五个字：
“薛镇，宰了他！”
呼吸之间。
只听轰的一声。
洪承畴根本没有看清自己的亲卫是怎么飞回来的。
扭头看了看，只见其胸口凹陷，口吐鲜血，看起来是活不成了。
裴敖伸出手指，在自己囚衣上点了点：“大人，如何？”
两根手指点在囚衣上，那意思很明白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不随我走，那便死。
穿越第一事，宰个总督热热身！
大帐之内，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三息之后，
“唉，”
裴敖忽而叹息一声，其中七分遗憾，三分无奈，就是没有一丝的慈悲心肠。
下一秒，薛镇的身子已经动了。
“本官随你们走！！！”
洪承畴在薛镇铁掌落下的最后一秒，终于厉喝而出。
呼的一声，掌风将洪承畴的鬓发都吹拂而起。
“大人果然识时务，”裴敖笑着拍了拍手，以示鼓励。
深深看了裴敖一眼，洪承畴才森然开口，对着自己身边的书童道：“去，为本官取一套农家服饰来，再找两套甲衣，让两个壮士换上！”
......
趁着书童去取甲衣等物，洪承畴已经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裴敖：“松山城中如此乱象，你本可以一走了之，何故来找洪某？”
“就算跑过了山海关，以后还会仓皇南渡长江，说不得，数年之后崖山惨剧再现......这等事，某不愿！”
望着裴敖，洪承畴的眼底出现了一抹疑惑：“如此悲观？”
裴敖动了动嘴角，刚要开口说话，只听帐外传来一声震吼：“包围这里，保护总督大人！！！”
与此同时，一阵阵甲兵的脚步声已经在帐外响起。
想必是书童前往寻找衣物时候，趁机向其他人通报消息了。
“洪总督，你言而无信啊？”裴敖抿了抿嘴唇，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怒意。
“本帅就算是走，也要光明正大，和贼军死战一番！何须溃逃？”洪承畴冷笑一声，安坐长椅上。
正在此时，只听帐外传来一声厉喝：“本将乃是总兵曹变蛟！大胆狂徒，胆敢挟持总督大人？本将劝你速速将总督大人送出，不然九族夷灭，教你悔不当初！”
“嘿，曹变蛟也来了？”裴敖轻笑一声，转身坐在距离洪承畴不远的椅子上，而后指了指方才去通风报信的书童：“你去，让曹变蛟进来。”
而薛镇依旧站在裴敖身侧，好似护卫一般。
那书童此时正提心吊胆，生怕裴敖将自己宰了泄愤，现在听到让自己出去叫人，倒是一愣。
“让你去，你便去！何必磨磨蹭蹭，”洪承畴摆了摆手，端正坐在太师椅上，一任封疆大吏的气度显现无疑。
“小的遵命......”
不多时，待书童出帐之后。
坐在椅子上的洪承畴眯起眼睛，望着裴敖：“你不怕？”
啪啪啪！
裴敖轻轻拍了拍腰间长剑，朗声道：“某有此物傍身，进可杀贼，何惧之有？”
进可杀贼？
洪承畴闻言一笑：“那退呢？”
“大丈夫在世，便是一往无前！”裴敖端坐在椅子上，坦坦荡荡。
“好一个一往无前啊！倒是洪某小瞧了你，”洪承畴闻言轻抚胡须，而后大笑。
正在此时，哗啦一声。
大帐被人从外面掀开。
一身银甲，虬髯遍颊的曹变蛟大步而入。
“末将来迟，总督大人受惊了！”
曹变蛟进帐之后，没有往裴敖身上看一眼，直接对着洪承畴下跪见礼。
“不妨事，起来吧，”洪承畴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问道：“营中已经安稳下来了？”
“杀了几个想要逃跑的千户，其余一万两千人，暂时安定下来了，”曹变蛟起身后以手按剑，立于帐内，显然是要听候洪承畴的命令。
“其余总兵呢？”洪承畴耷拉着眼皮，目光落在桌上茶几上，其上绘有江山万里图，端是精致异常。
“王朴、李辅明、马科、吴三桂往杏山，塔山方向逃窜......松山内城中，有王廷臣总兵主持，末将前来，便是护送达人进内城！”这个时候，曹变蛟的眸光才瞟了一眼坐在一旁，好整以暇的裴敖。
“多年与满清作战，胜少败多，人皆思退，”洪承畴感叹一句，看到曹变蛟的目光，便笑着解释道：“此人裴敖，要护送洪某去往山海关......”
“来人！”曹变蛟直接一声厉喝，唤了帐外亲兵：“将这两个叛贼拖出去，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