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雨夜泥沼地

天空中不知何时开始飘雨，淅淅沥沥，又无止境。

虽然很小，但眼前已是迷蒙。

这个梦有意识吗？

男孩犹疑着，这场雨来得多少有些突然，在荒凉的戈壁上显得如此突兀。

丝雨朦胧，抬眼望去，远方的天地连成一片，难分彼此，灰沉如梦。

本就非是作为道路存在的荒野撕开遮掩，张大吞噬的巨口承接甘霖以滋润干涸的咽喉。

它在吞咽，试图捕捉足够份量的猎物。

男孩攥紧车柄，奋力踩踏脚踏，费劲心力地挪到坚硬的方石上，这才摆脱泥沼的拉扯。

能见度愈发降低，五十米外已是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楚，雨点密集得在空中彼此碰撞粉碎，落在地上扑起纷纷水沫。

目光所及唯有白水，耳中听闻唯有啸风。

男孩放弃抹除脸上雨水的无用功，倚着自行车等待不知是否会到来的变化。

没有携带雨具的他很快就湿透全身，向着冻僵的结局一路狂奔。

身体微微颤抖，嘴唇略略显紫，他抓住车载的包裹紧在肩后，旋即一动不动地观察远方。

探出头的物体都在缓缓下陷，随着雨水灌入，咕嘟嘟地冒着泡。

这里也不再安全。

男孩不得不正视现状，他必须尽快选择一条出路。

雨水开始超出这片土地的承载量，不断聚集的过程中裹挟了大量泥沙，一条“黄河”显现，冲荡周边的一切。

到了这个地步，思考已经没用了，谁也不能告诉自己正确的方向在哪里。要做出这个抉择，自己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呢？

直觉？对，就是直觉！在这荒芜之地，能相信的只有自己的直觉了。

骑车乱闯无疑很是不明智了，所有累赘必须抛弃。

虽是不舍，但片刻后，完整的车辆已被分尸为一地零件。

强行拆下的主架横杆有些扭曲，不过这却是唯一会被带上的部分。

跨出的一步悬在半空。直觉真的靠得住吗，没有情报，没有线索，没有任何踪迹，就凭自己的感觉作出如此重要的判断？

立足之地开始摇晃，陷沉时的巨大吸力催促他赶紧行动。

没有犹豫的盈余，男孩探足前行。

就像在粘稠的糖浆中横趟，脚下完全没有着力点，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向下牵引，每一步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腿足深陷泥泞，他以横杆为浮动的支撑面，用力将自己拔出。

一步两步，小心翼翼地避开泛着气泡的可疑区域，一旦踩空，立即挣扎爬起，他没有失误的资本。

不再哭闹，不再迷惘，他不断告诉自己，你已经是梦境中的老手了，不能再惊慌失措，不能再将自己的性命寄托于虚无。

为了些许的移动，他已在拼命。

缕缕咸腥味在嘴中泛起，泥水已淹至男孩胸腹。

沼泽成型太快了，这很不对。

即使明白这点，男孩也清楚现在知道再多也毫无帮助。

他需要寻找一块稳固的“陆地”，然而四周的情形无疑在透露一个事实。

世界拒绝了他。

昏着是围棋术语，它的意思是指高明的棋手出现不该有失误，这个词，现在用到男孩的选择上或许也算合适。

他没有注意到在这个梦境中，白烛的焰火一直在向后方摇动。

氧气在被挤压出躯体，他划动横杆的力度越来越小，最终难以维持上身平铺以增加接触面的操作。

口鼻被堵塞，他就要死了。

头部被淹没，他死了。

气沫被击散，他已经死了。

没有人能永生不死，那应被冠以神明的称谓。

从他选择加入【异管局】的一天起，他已经有了最浅层的心理准备。

但不甘依旧充斥胸膛，久久无法平息。

不，或许称之执念更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