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花板上有龙
刘方话音刚落，平车上的小姑娘梗着脖子，又开始抽搐起来。
“陈琳，抢1，地西泮 10mg准备静推！”
抽搐是急诊的常见发病表现，这个小姑娘的症状太典型了，周曦毫不犹豫下医嘱，先用镇静剂终止抽搐发作。
李怀仁一边把小姑娘的头偏向一侧保持呼吸通畅，也免得口腔分泌物误吸。
“家属来帮着按住她的手脚。”
“哦，哦，这，怎么按？”
这中年女人应该是患者的母亲，被李怀仁一喊，顿时六神无主，手足无措。
“直接按住，免得手脚乱挥打伤，但是也不要太大力按坏了。”周曦补充道。
“好，好！”
这位母亲双手按在女儿的手臂上，偏过头去，不忍看女儿痛苦的样子，眼泪无声滴落。
几个人迅速把小姑娘转移到抢救室，陈琳已经配好地西泮，绑上压脉带，准备进针。
可是小姑娘一直抖，陈琳迟迟扎不进静脉，脸上越发焦急。
这时，一双大手握着小姑娘的手蜷成个拳头，把住手腕，绷紧手背皮肤，呈到陈琳面前。
陈琳惊讶地抬头，和李怀仁来了个对视。
“进针，我尽力控制。”李怀仁镇定道。
“嗯！”
陈琳点点头，如有神助般针尖斜向 45°扎进细嫩的皮肤，松开压脉带，暗红色的血液倒流出来。
一针命中！
随着地西泮药液缓慢推进身体，小姑娘迅速缓解，身体软了下来。
周曦本来按着一条大腿，看着李怀仁和陈琳默契配合，暗暗点头。
“李医生，你继续对症处理，家属跟我来。”
周曦看小姑娘病情缓解，便把家属叫出抢救室询问详细的病史，丝毫不怀疑李怀仁能不能处理好。
“曦姐怎么自己去问病史了？”陈琳和李怀仁大眼瞪小眼问道。
“这个病人很可能是癫痫，详细的发病诱因、经过、表现对明确诊断非常重要。”
“来吧，把心电（心电监护）接上，吸氧，血氧也夹上（指脉氧检测）。”
“牙垫有吗，再抽几管血，查一下感染指标、血生化。”
…
“李医生，我刚刚听家属说病人发作的时候大叫一声才倒地的，癫痫发作都是这样吗？”
陈琳接仪器、抽血…手中不停，却是忍不住好奇。
护理比临床对病种的学习侧重点不同，陈琳工作经验也不多，还处于对疾病好奇的阶段。
李怀仁念头一动，癫痫的发病特点就从意识深处浮现出来，不是模糊的记起，而是每个字都清晰印在脑子里。
“那倒不是，癫痫的分类特别多，轻微的可能只是愣愣神，像这个小姑娘这样的应该是全面性发作。”
“喉肌和呼吸肌强直性收缩，肺里的空气挤压冲出来，就会听到尖叫一声。”
“李医生，你懂的真多，完全不像一个规培生，很多工作3、4年的医生都没你厉害。”
陈琳已经有了一层厚厚滤镜，在她看来，李怀仁年轻帅气、果敢、博学，越想越让人脸红。
李怀仁对她的夸奖快要免疫了，对于超出自身能力的赞扬，很让人出戏。
护士毕业早，出来工作的时候，同样年龄的医学生可能才刚进大学没两年。
陈琳应该年纪不大，还有些单纯天真，对李怀仁这个接触 2、3天的规培医生报以极大的好感。
一小会儿功夫，监护仪器已经接好，李怀仁走到床头，把氧气流量调到 3L/min。
监护仪上，小姑娘的血氧浓度有 97%，呼吸频率稍快 23次/min，心率 97，血压 110/78mmHg。
翻开眼皮，用小手电两侧各照了照，黑色的瞳孔大小正常，光源一照立马缩小—对光反射灵敏。
估摸着小姑娘快醒了，李怀仁让陈琳帮她把尿湿的裤子褪下，换上病号服，准备去把家属叫进来，好好安抚，免得应激。
…
“老师，患者发作缓解了，估计再有几分钟就该醒了。”
李怀仁找到周曦的汇报，正好这边的病史也问的差不多了。
“哦，也说的差不多了，那雪莹妈妈你赶快去挂个号到隔壁的外科处理一下再回来。”
“刚刚也和你讲过，雪莹大概率是癫痫发作，很有可能还会发作。但会有工作人员在抢救室，有情况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
周曦应了李怀仁一句，就让家属先去处理自己的伤势。
李怀仁这才注意到，这位家属的左手食指第二个指节挂着暗红色的凝血块，一圈明显是牙齿咬的伤口，看起来很深。
口腔里细菌很多，咬伤后要抓紧消毒包扎，伤口太深、太宽的还要缝合。
老百姓对癫痫又叫“羊癫疯”、“猪婆疯”等等，影视剧里也偶尔会拍，都是突然倒地抽搐口吐白沫，然后往嘴里塞东西防止咬舌。
这个家属估计也是一时着急，手边没有合适的工具，就把自己的手塞进了女儿的嘴里被咬伤。
其实类似这个患者的癫痫发作，在初期，因为咀嚼肌收缩会有短暂的张口时机。
但是也不能塞硬东西，不然可能会把牙齿磕掉，也可能弄伤口腔，这些都会出血，严重了会导致窒息，好心办坏事。
雪莹的妈妈不懂这些，只有一位母亲的拳拳爱女之心，哪怕自己手指被咬断。
…
十几分钟过去，雪莹妈妈在急诊外科简单处理了手指伤口，赶紧回来陪着女儿。
这个时候雪莹也慢悠悠转醒了，但还有些模糊，嘴里断续喊着疼。
“妈，妈妈，我疼，好疼…”
“莹莹，妈妈在这呢，哪疼你告诉妈妈哈。”
“脑袋疼，全身都疼…”
“医生，我女儿头疼，这要紧吗？”
雪莹妈妈看到女儿醒了，心里高兴，立马又被女儿喊疼牵紧心弦。
“雪莹妈妈，这是癫痫发作的后遗症，后面会慢慢好。”李怀仁在一边安慰道。
“啊？后遗症？那会不会好不了？”听到李怀仁说是后遗症，雪莹妈妈生怕孩子一直不能好。
“一般来说不会的，现在的疼痛，更多都是因为肌肉抽搐，就像太久没运动突然剧烈运动后肌肉酸痛。”
李怀仁哭笑不得赶紧解释，不过也能理解，进了医院，家属的神经总是紧绷着，变得敏感。
突然，躺在病床上的雪莹嘴里开始喊。
“龙！龙！…妈妈，你看龙！”
雪莹双手高举伸直，脖子抬起，眼睛盯着天花板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