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美少女的舞雩
“昜伯，请随我来。”苏子轻轻抬手指向大桑树后那条蜿蜒向西的小路，声音热切地为易峟引路。
“二位请稍候片刻，我有些琐事需安排给族人去做。”易峟找了个借口。
“昜伯请自便，我到前方桑树下等候。”苏子笑容可掬，并未流露出丝毫不悦。
易峟将弓舟拉到一旁，低声嘱咐道：“弓舟，你带族人在附近寻一开阔地或高地稍作歇息。
记住，要保持警惕，随时注意周围的动静。”
“啊？为何？”弓舟稍显困惑，他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易峟。
“我看此间气氛不同寻常，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感。”易峟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他环顾四周，仿佛能够感受到空气中的异样气息。
“你们不必随我同去，留在附近等待我的消息。”
“确实，我与邢侯数次会面，从未见他如此和颜悦色。”
弓舟点了点头，似乎也被易峟的话所感染，开始感受到周围的异样。“要不，邦伯你也别去了。”
“两方首领主动前来相见，若无确凿证据，我们怎能无端揣测他们的意图？
此事若传扬出去，岂不是显得我们胆小且爱生事？”
易峟又补充道：“特别是邢国的首领邢侯，听你说他是某位商王的直系后裔，我们最好不要轻易得罪他。”
“伯”乃商王赐予异族首领的名号，商朝并不会给予异族首领“侯”的封号。
“若我留下，邦伯你打算带谁同往有苏氏？”弓舟好奇地问道。
“便让......石库水随行吧。”易峟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最终定格在同为一邦首领的石库水身上。
“邦伯，你就不怕……”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一路同行过来，我观石库水见识广博，为人踏实可靠。
何况石国的族人性命现在皆由司马宣主宰，我信他不会有二心。”
易峟和石库水等人携带数辆辎重车，踏着地上干燥的土路，跟在苏子和邢侯的后面，前往有苏氏的地盘准备换购粮食。
行进途中，易峟忽然想起苏子提及的雩祭仪式，于是轻声向石库水询问：“石库水，你知道雩祭是什么吗？”
石库水瞥了易峟一眼，略感疑惑，随后解释道：“雩祭，亦称作舞雩。女巫掌岁时祓除衅浴，旱暵则舞雩......”
雩祭，或曰“舞雩”，源于商代的巫术求雨，后至周代，则演化为祭祀求雨的形式。
《论语·先进》中说：“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周代的“舞雩”求雨，是在殷商以巫术祭鬼神的基础上，加入了“礼乐”的元素，使祭祀更加注重人事的完善。
周代的“舞雩”祭祀求雨又分为两种类型：一为“旱雩”，即遭遇严重旱灾时举行的求雨仪式；二为“常雩”，是每年春夏之交为祈求百谷丰收而进行的求雨活动。
《诗经·周颂》中有言：“春夏祈谷于上帝也。”
即使无旱情，也需如期举行“常雩”祭祀求雨，并被列为周代“吉礼”之一。
......
易峟在听完石库水的叙述后，仍旧感到有些困惑，只是模糊地了解到有苏氏的雩祭是一种让女巫通过舞蹈祈求降雨的仪式。
回想起与弓舟的闲聊时光，易峟不禁陷入了沉思。
弓舟曾提及大邑商的风俗旧事，其中有一则故事让他印象深刻。
商王大乙（商汤）在位期间，天有异象，大地久旱无雨，稼禾枯萎，众庶生活困苦，无以为继。
商王尝试了各种方法，全都无济于事，依旧无法求来甘霖。
在万般无奈之下，商王决定自祷于桑林，他亲自上阵，以自身为祭品，祈求降雨。
易峟当时听到这个故事时，心中不禁想道：
在商王朝这种血祭鬼神的信仰下，祭品的身份地位越高，似乎越能令鬼神或祖先满意。
他猜测，在商王决定自祷之前，必定已经献祭了众多地位显赫的人，却仍不见效果，才使得商王不得不采取如此极端的措施。
“不错不错，有苏氏的求雨仪式相对来说还算正常，没有大邑商那么极端。”
听完有苏氏的求雨方式后，易峟不禁轻声赞叹道。
走在前方的苏子似乎听到了易峟的低语，他回头邀请道：
“昜伯难得来访，不如一同参加我族的雩祭，为附近的众民共同祈求甘雨。”
易峟刚想开口拒绝，前方的邢侯也亲切地劝说道：“昜伯路上奔波辛苦，参加雩祭正好可以稍作休息。王畿近在眼前，不必急于一时。”
面对两位首领的盛情邀请，易峟暂且答应略看一回雩祭仪式再走。
在宁静而古老的有苏氏居住地，微风轻抚，带来了庄严肃穆的气息。溪水畔，类似吊脚楼的干栏式草屋错落有致，阳光斑驳洒落，虽显孤寂，但忙碌的人影穿梭其中，为这片土地注入了生机。
易峟随着苏子与邢侯的步伐，漫步在这古老的聚落之中。
他的目光被那些忙碌而有序的有苏氏族人吸引，他们或在溪边搬运着祭祀用品，或在祭坛前精心布置，祭坛上悬挂的布幔上缀着蛇纹和龙纹，显得神秘而庄重。
苏子望着那条缓缓流淌的溪流，不禁叹息道：“昜伯，你看这溪流，原本就并不宽广，如今又因天旱而水量锐减，粮田上的稼禾也因此日渐干枯。”
易峟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也不禁涌起一阵伤感与焦虑。他明白这场祭祀是有苏氏对未来的期盼与寄托。
当祭祀正式开始时，祭坛之上，两名身形苗条的女巫身着华丽的五色鸟羽服饰，戴着神秘的面具，缓缓走上祭坛。
她们念完祝祷词后，便带领着八对童男童女随着鼓点、石罄的节奏翩翩起舞。她们的动作优雅而有力：
时而，她们在祭坛上低声祷告，向神明诉说着族人的困境与期盼；时而，她们引导童男童女放声痛哭，向神明乞求怜悯与帮助；时而又从祭坛上走下，赤足踩入清澈的溪流中，唱起那古老而神秘的祭歌。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
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
……
歌声悠扬，如同天籁之音般回荡在空中，让在场的每个人都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