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事实证明，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一件会让自己疯狂的事。
从三岁开始我便和一个叫莫影的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是莫家的孩子，颜家和莫家是世家的关系，祖祖辈辈一起合作甚至联姻，我跟他生活了十五年。
人们都说，我跟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同样，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就像大家通常都处在有限视角里看电视剧，他们对我跟他的事情也一样也同样有限，作为“当事人”，我跟他之间的事情就是全知视角。
说起来，我是喜欢他的，因为时间，我发现他逐渐成了我生命中无法割去的一段记忆。
我们的房子很大，是一幢上海城区的大别墅，但是我将自己的房间二次划分，隔成小小的一间，我喜欢这样的安全感。
在我房间边上，隔着玻璃，是一座小阳台，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仙人掌的小盆栽。
我喜欢小仙人掌，一直如此，就像我喜欢莫影那样。
喜欢是有理由的，而我喜欢仙人掌的理由是我偶然从网上看来的，摘自佚名人写的一段话：“仙人掌可以在没有水的地方存活最久，一如既往，就像我这一颗永远等不到你的心为你跳动了那么久。”
你见过他的眼睛吗？像黑夜后的黎日，破晓的光芒。
我与那小仙人掌一样，喜欢了莫影很久很久。
今年，我十八岁，高中毕业了。
被国外的优质大学发放了报送的名额，国内有名的A大也发来消息，打了好几次电话，被我一一回绝。
该怎么说说呢，莫影的高考失利了。
与我无关这个词，我实在说不出口。抛开家庭关系不谈，我对他的喜欢让我不忍心走向其他地方。
我知道这是彻头彻尾错位的决定，人生是不可更改的，高考的选择应该顾大局。
可…
去年他考去了C大。
而我面临即将填报所剩的半个月时间，苦恼而纠结。
我没告诉过他，他有人从不过问我的事情。
他对我的态度甚至不及一个陌生人。
“莫影。”女孩叫了声对面房间阳台上站着的人。
男生回头，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烟，炊烟袅袅。又转过身去，他吐出一个眼圈，皱眉。
他看着我，他在等我开口。
我走到他旁边，夺下他手中的烟，他没有躲闪。
烟到了我手中，几粒火星从阳台上掉下去，随风飞扬。点点星火消失在我的眼里，我轻轻抿了下口，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我的手动了一下，由刚刚的动态到现在的静态，然后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他侧过了身，手搭在阳台的白色栏杆上，眺望远处的街道，好像在用目光所及去够汽车的鸣笛声一般，手里的烟火光淡了许多，我的心随之沉了下去。
“C大的生活还适应吗？”终于在尴尬的时刻，我率先开口问。
“嗯。”他的眉松了，不知道他刚刚想了什么，淡淡地回答，平静如水。
“计算机，学得难吗？”我问他，对，他是计算机系的。
“不。”他依然回答一个字，表情一点没变。
“那我专业也选计算机。”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一定有小小的星光。
虽然家里的课程教育很丰富，可是对计算机的教学却还甚少。
“你？”莫影扬眉，脸上有了一分惊讶的神色。
“是啊，而且就算不太懂，你也可以教我，我肯定能学的不错。”睫毛轻轻触碰到我的脸颊，一抬，我望向莫影。
“你不合适。”他说，言简意赅。
不合适？不合适什么？不合适选计算机系，还是他们俩不合适？
“那你推荐我选什么？”我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有些失落。
“为什么想选计算机系？”他的话从他口中钻进我的耳朵里，像一把刀插在我的心口。
我无法回答，只得低下头不语了。
“因为我吗？”几乎有一瞬间，我感觉他在质问我。
“…”我抽了一口气。
“别这样幼稚。”他像是在哄我，但是话里听不出任何情感。“这是你自己的高考志愿，麻烦你为自己考虑一点。”他接着说。
“莫影。”我又叫他的名字，无助的只能叫他的名字。
“叫我有什么用？我不想让自己更加讨厌你了可以吗？别逼我那样。”他看着我，然后拿走了我手里的烟自顾自的抽，这次的烟似乎已经熄灭，他用力吸了一口也没吐出烟来。
无处安放的手抓紧了衣角，我的嘴抿的越发紧。
我从未对他说过喜欢，但他一直都知道，知道一切。
于是，他耸了下肩，离开了阳台，上午九点整。
像是被什么噎住了喉咙，我有些难受，嗓子眼里发出一些抽泣声，远处的街道更加喧嚣，车水马龙来回撞击我的心，因为他几句话，我又一次溃不成军。
现在已经暑假了，刚毕业的我却对大学不抱有希望，最后决定选我最擅长的综合设计类。
我常常对着镜子自哀自叹，然后躲在房间里自欢自乐，镜子里的小姑娘，跟着我的动作做出反应，我捏住光滑姣好的脸蛋问镜子里的小姑娘“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呢？”可是总是事与愿违，除了看见小姑娘大大的眼睛与我空灵的对视，失望的垂眸之外，没有等到任何答复。
高考我拔剑出征，情场我落荒而逃。这半个月我几乎没有再找过他，我只看见他有时正装出门，很晚才回来，偶尔压在我的门上看我有没有睡觉，却也什么都不说。
直到莫影的母亲来我们家，他才做出一副亲和的样子，他的笑容挂在脸上那么甜，却带着几分虚伪，似乎只有我知道这个秘密，他毫不在乎的让笑一次次对着我，眼里好像有一分戏谑。
“小影，你跟小雨相处的还好吗？”他的母亲问他，我们三个人坐在沙发上，他母亲在最左边，我在中间，而他在最右边，可我却像是一个局外人看着他们一问一答。
但是同样，我也是一个洋娃娃，一个布偶，一个给莫影的道具。
“挺好的，我们没吵过架，生活也很充实。”莫影顺势拉过我的手，握紧，他根本不准备给她任何暗示，这么多年的相处让她必须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是啊，阿姨，我们俩过的不错。”她知道要识时务。
“真的呀？那就好，你们年轻人我还以为会吵架呢，生活这么久感情肯定很好了。”莫影的母亲说道，脸上扬着红光。
颜家拥有S市最大的家族企业，即使是莫家也比不上，颜雨是颜家老大的独生女，也就是颜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就是莫母也要看她的喜怒哀乐。听她这么评价，自然心里乐开了花。
可颜雨心里完全另一番滋味。
是，我们没有吵过架，因为一直在过程当中，还没有吵完，早就已经从吵架过度到冷战阶段了。
莫影拉着我的手松了松，似乎也有些尴尬，又或许，他似乎不愿意多触碰我一秒。
“诶，我看你们还各自在各自的房间里，小雨这也成年了，不在一块过夜啊。”莫影的母亲有些迫不及待。大概是因为条件富足了，并不很忌讳这种儿女情长，他母亲问的已经十分委婉了。
我愣了愣神，之前一心思都在高考里，对莫影对喜欢搁置的久了，跟他冷战也习以为常，更不会考虑到什么同居，甚至，同睡。
他的母亲之所以问道，大概就是因为想要撮合我和莫影吧。连他们都这样觉得。
“额…”莫影有些发难，没有一起同睡他当然编不出来什么骗人的话，手又一下子用劲，我的手被他抓的生疼，强颜欢笑。
“我们…当然是会睡一屋的。”颜雨这样说。“不过这两天身体不太方便，就分床睡了。”颜雨借机挽住他的胳膊，身子也贴了上来，莫影将脸从他母亲那边转过来朝着她，眼神变得有一些赞许，可是又看了一眼她的手。
是在嫌弃么，我自作主张的挽住，不属于我的。
她回答的既完美又避开了他母亲的突击，若要再一探究竟，总不能让她自证自己来了生理期吧。
“哦，也是啊，我就说小影对你是很上心的，你们可要好好培养感情，特别是你啊小影，要好好对颜雨。”莫母也并未多疑，笑着拍拍颜雨另外一只手。
“母亲，我们中午让小雨来做饭吧。”莫影看似礼貌的打断了对话，他问道。
莫幕显然还没有缓过神来，想喝一口茶细思。
杯子里的茶水已经不多了，我站起来绕过莫影的身子，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我有些不舍的松开他的手，他的母亲应该看在眼里了，这牵手可已经做足了戏。
我走出门下楼到厨厅，将管家已经泡好的热茶倒入杯中，又端着托盘上楼摆放在原来的位置。
女人看着颜雨，打心底的喜欢。
莫影也在看她，打心底的不屑。
她站在他们面前，回忆起莫影刚刚说的话，这是给她的又一次考验，她要做菜。
“小雨会做菜了嘛？”莫母又笑了，不愧是颜家的孩子，就是优秀，怎么看怎么喜欢。
“是。”颜雨点头，心里有几分诧异，看样子自己确实要经历这个考验了。
家里又不是没有佣人，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在莫母的面前，偏偏今天要做。
或许他根本就不会吃一口她的东西，莫影那么不喜欢我！
可是，我依然点头答应，脸上挤出笑，不知是否有点僵硬。
“我倒是很想尝尝小雨的手艺，外面的山珍海味吃的太多了，还是家里的味道好。”莫影的母亲笑着说。
“好呀，我来做菜。”咬咬牙答应，会做是会做的，学的东西自然是不忘的。
若不是莫影母亲来，我一般不会进厨房，房子足够大，佣人也足够多，并不需要我打理什么。
但我看见，莫影跟着我进了厨房。
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进来干什么？我记得他是不会做饭的。
“你…”我刚想问他，看见厨房的玻璃门前她母亲一脸期待。
“今天表现不错。”他向我笑了一下。
我的心底一颤，他向我笑了？好久违的笑容，不知是多久之前，这样的笑再没给她看见，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尤其是发自真心的时候。
可是，他是因为自己配合他演了这场戏，如释重负的笑吧。
他的笑容很快消失，恢复平静。
“嗯，谢谢。阿姨在看。”我轻声回答，声音很小，为的是不让莫影母亲听见这荒唐的对话，像蚊子多小声哼哼，大概，也不想让他听见这么直白的话，我没再多说，将散在胸口的头发束起一把，扎好。
他看着我的一举一动，炙热的目光让我无所适从。
十五年，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啊。
甚至，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更不敢多说些什么妄语。
爱情就是这样让人自卑么，她心里暗暗的想着，是不是永远他也不会看自己一眼了？自己会不会像她的小仙人掌一样，在他心里的地方彻底干旱了。
啊，我十八岁，最好的青春时光，喜欢了一个不可能属于我的人。
我的神思恍惚，飘向遥远。
饭很快做好了，当然，我的手也被成功烫伤。
他装模作样的来帮我端锅，然后像是黏住我的手臂了，他径直的碰上我的手臂，带着玩弄的笑，像是恶趣味成功一般，但是他的眼底，是厌恶。
我突然明白他这是在报复刚刚我主动挽住他的手，这个动作在他这绝对是不允许的。
手臂红了一片，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回应他一抹笑容，然后打开水冲洗。
刺骨的冰让我的手臂感觉极度麻木，我的眼里也是麻木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