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色冰冷而美丽高高挂在圣路易斯唯一清净的地方——紫色的天边。
希拉·瓦列列安仍然在不住的战栗,血腥依然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中,希拉多么希望它们赶快消失,以缓解她内心深处的恐惧。
空旷的砖石街道上空无一人,这里是圣路易斯最宁静的地方,安静得只剩下皮靴在老旧石板上行走的声音,不断回响,直逼人心。
希拉多么希望这个声音消失殆尽,可她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希拉拽了拽滑落肩头的外衫,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她深吸一口气,加快了步伐。黑暗凝固在这里,正如同恐惧,古老而巨大的屋舍投下移动的黑影,无声的咆哮着吞噬一切。
亚萨枯萎的面庞依旧停留在脑海,它们没有撕咬他,希拉知道,这在警示她戴蒙·朱利安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可怜的亚萨,好不容易在这座繁华的城市扎了根,善良的男孩却摊上了她这么一个朋友,惨死街头。希拉依然可以在心里浮现出亚萨轻率而鲁莽的话语,英俊的男孩摇晃着廉价的啤酒瓶,昏黄的灯光下他的嘴角勾着笑意,令希拉着迷又怜惜,她可以记得阿卡也是这样满不在乎的轻笑的,“我根本就不相信有什么吸血鬼之类的东西,来吧,希拉,我的朋友,不要害怕了,好好享受新奥尔良的美丽夜晚。”——我的朋友,希拉多么希望可以再看到他无畏的笑容,去驱散黑夜的恐惧。只可惜笑容仍挂在嘴上,但,希拉认得被吸食血液而死的人嘴角都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多么讽刺。
这条黑暗的道路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每走一步,希拉回头的欲望就再加一分,无尽的黑暗中,她一直觉得身后有这另一个步伐。每走一步,希拉内心的愧疚就再加一分,惨白的月色下,她听到亚萨的笑声久久的回荡。多么令她着迷,何物,绽放的生命,希拉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活下去的意义了,她不断的逃走,每逃到一个地方,就会有人因她而死。生命,多么诱人,希拉几乎快要陷进去了。
猛然间,灯光重新出现。希拉·瓦列列安的心中又插入了一把剑,她对光亮的渴望不亚于生命。一瞬间,希拉对自己感到厌恶,她狠狠的抑制住那个有关生命的想法,听起来真他妈像个吸血鬼。
站在灯光下,一丝勇气挤回了希拉的心中,她停下脚步,猛的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有努力想要冲破光明想要再次笼罩她的黑夜。
戴蒙·朱利安的声音恍恍惚惚的穿透黑暗,穿过光明。希拉听到他那永不改变的冰凉腔调说“希拉,”他平静的呼唤她:“你多么美丽动人呀,多么令我着迷,我的血宠,我可以看到生命在你身上绽放。”希拉恍若感受到他苍白而冰冷的手端起她颤抖的手臂,把脸凑过来,她可以感到自己在颤栗,努力的按照他的要求去微笑,哪怕嘴角已经抽搐,竭尽全力不让泪水滑落。他终于找到了喜欢的位置,希拉可以感受到他的獠牙穿透她的皮肤,贪婪的啜饮她的鲜血,她可以感受到自己马上就要瘫倒,痛苦如同冰冷的寒流,缓缓流淌在她的血管里,随之而来的是凛冽的绝望。
她记得恍惚间结束了,再次睁眼希拉仍旧站在酒馆昏黄的灯光里,望向无尽的黑暗,她朝戴蒙·朱利安可怕的声音咒骂,希拉伸手握紧别在腰间的匕首,“来呀,我会让你你那颗怪物的脑袋上出现八个窟窿。”她冲着黑夜吐了一口痰,强迫自己勇敢的转身离开,她推开酒馆的大门,喧嚣一下子涌了出来。
康恩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位刚走进酒馆的美人。
真是漂亮,一头栗色的长发一泻而下直至腰间,一小撮扎成小小的发鬈盘于脑后,其余发丝如同瀑布般流泻,灯光打下显出温暖而动人的光泽。她穿着一件朴素的深棕色衣裙,简单的收腰,没有太多的装饰却点缀的恰到好处,裙子直垂到小腿,她高挑的身姿正好称托起这条长裙,交相辉映更显她腰细腿长,她的背影就足以让康恩停留目光。
她顺利的找到了一个无人但不太偏远的桌子,等她优雅的坐下,康恩终于可以看到她的真面目。一下子,他几乎陷进去。她有这极其精致的一张小脸,玲珑而高挺的眉骨和鼻梁给予她深邃的眼眸,细一看,一双勾人的墨绿色瞳眸如同深潭般令人深陷其中,琉璃一般闪烁,她显得有些心神未定,不断的移动眼神,从不久久停留。她咬着几乎没有血色的薄唇,略显苍白的脸庞透露着疲惫与不安。康恩又饮了一口呛人的黑啤酒,这位美人看起来需要帮助呢。
康恩放下啤酒瓶,一推桌子,站了起来,向那个女子走去。康恩是这个码头著名的小混混,他给“伊莎贝拉号”的监工工作,不过那条老掉牙的蒸汽船上个月报废了。康恩拿着工钱在新奥尔良鬼混,可以说她是他这个月遇到的最漂亮的妞了。
康恩吊儿郎当的穿过酒馆,拉开她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她注意到了他,那双墨绿色的瞳眸仔细打量了康恩,然后她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很明显,她猜到了康恩就是个码头小子。想到这,康恩微微感到不满,但为了泡妞,他满不在乎的一扭身子,努力摆出监工头目中无人的姿态,康恩觉得那简直太有范了。他压低声音,一扬下巴,大大咧咧的问她“小姐贵姓啊?”
希拉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蠢小子,他的话暂时驱赶了她内心的恐惧,让她觉得好笑。她已经判断出这个小子不可能是吸血鬼,甚至都不可能是他们的目标,多年的逃亡使她锻炼出了许多本领。该死,这是什么想法,希拉把那句目标赶出心中,我永远也不可能接受吸血鬼的,我怎么能按照他们的思维方式去思考呢。
希拉礼貌的微笑,“这位先生,我叫做希拉·瓦列列安。”
康恩听到希拉回应他别提多开心了,他好像害怕希拉跑掉是的马上故作姿态的又问“小姐看上去有些慌张,是需要什么帮助吗,我非常乐意倾听小姐的烦恼。”
希拉心中一紧,我的恐惧那么明显吗,居然连这个混小子都看得出来。希拉下意识想要搪塞过去,忽然灵光一现,她还不知道下一个要去找谁庇护她呢。想到这,希拉再次打量了一下康恩,他看起来像是在码头上工作,这种人是消息通。
于是,希拉露出苦恼的表情,她努力演出欲言又止的神情,看得康恩好不着急,终于希拉像是想好了一样开口,“我要去投奔一位亲戚,在下游,我不太了解出行的交通,希望定一艘适合的船,你知道最近的什么新闻吗?”
“哦,船啊,我最了解了。最近的一艘大船,是“热夜之梦”号。他们都说那是一艘极其漂亮的船,不过啊我相信没有额,希拉小姐的一半美丽。”康恩笨拙地夸奖希拉的美貌。
希拉同样礼貌的露出微笑。她本来打探的是新闻,一艘可以躲避的船。但,“热夜之梦”这个名字让她想到了什么,鲜血。什么样的人会给爱船取这种名字,听起来就像,就像,猩红的渴欲。希拉顿感浑身颤抖,该死,她这么会想到这个,希拉再次咒骂戴蒙·朱利安。但,猩红的渴欲,希拉对这个让人感觉不祥的名字感到好奇。
“‘热夜之梦’号,”希拉显示出兴致:“她的船长是谁?”康恩对希拉对他说的话题感兴趣而自得,他装作非常了解一般说:“说来奇怪,这艘船有两个船长,一个是热河公司的阿布纳·马什船长,另一个则从来没有见过,叫做约书亚·安东·约克。”康恩得意的拉长音结束。
约书亚·安东·约克。
希拉记得他。曾经住在英国的邻居。戴蒙·朱利安也曾经住在那里,而希拉自然跟随,那时她还没有逃跑。他们不算很熟,不过希拉很擅长拉拢关系,不然她无法逃亡这么久。况且“热夜之梦”听起来像是一个不错的庇护所,且目前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希拉继续询问,“搭乘那艘船大概需要多少钱?”希拉知道这样的大船不便宜,但幸运的是上上个去世的朋友有不少家产,也许和吸血鬼带的太久了,希拉从不为死去的朋友过多伤心,毕竟背后黑暗仍然在追逐她,所以希拉也就含泪拿走了朋友剩下的财产。
康恩见希拉兴致高涨,赶紧拼命思索,“额...大概...”希拉不需要知道多少钱,她知道自己可以负担。她果断打断康恩的话,直接奔入主题,“哪里可以买票?”这个康恩知道,他迅速甩掉刚刚的卡壳,再次成为一个什么都知道的人。他自信满满的告诉希拉,“杰弗斯先生。他带着一个金丝眼镜,看起来就像一个花花公子。”说完不忘看不起似的撇撇嘴。
很好,希拉找到了下一个庇护所。她探出身子,问康恩“你愿意带我去找这位先生吗?”康恩受宠若惊,连忙点头。答应希拉明天一早就去。
他履行了诺言,希拉望了望这艘船,确实很美丽。没过一会,她已经站在船舱,一切都进行顺利,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们说约书亚船长白天不见客,奇怪的习惯,希拉隐隐感到不安。
她只等夜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