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山间:恩施支教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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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在即

一个暑假就这样过去了。

整个8月,我都有点心神不定。前方是全然的未知:未知的环境,未知的生活,未知的同伴。身后,同样是一片茫然:一年到头,先生出差在外,如今我一离开,儿子就要由我妈和婆婆轮流照顾。

这个决定合适吗?我无数次地问自己。尽管已经做出选择,但忧虑却依然时常在脑中盘桓。牵一发而动全身,在长辈这里,总觉亏欠。我和先生的父母年纪都不小了,本应是受我们照顾的时候,如今却不得不坐两三小时的汽车,轮流来杭州照顾我们不足10岁的儿子。我一则担心两个妈妈的身体,她们又要带娃,又要打理家里的吃穿住行,万一自己有个头疼脑热,根本没人能换手;二则担心儿子的学习,生活上有长辈照顾肯定没有问题,但学习上总归会吃力些,语数学科上我妈尚能辅导一二,婆婆恐怕只能管好饮食起居。

在援鄂的决定上,我妈是支持我的,或许是因为身为退休教师的她本身对教育怀有特殊的感情,她甚至没有考虑过我独自在外的生活问题,只淡淡地说一句,她可以帮忙照顾孩子。但当初正是这句话,解决了我最大的后顾之忧,让我最终下定决心。婆婆一手带大孙子,对孙子疼爱无比,听到我要去支教的消息后,她好几个晚上睡不着,一来怕我山高路远住不惯,二来心疼孙子要过“留守”的日子。但纵然如此,婆婆却依然尊重我的决定,自始至终没有一句抱怨。先生是最看得开的,讨论时很是慎重,一经做出选择,便转为无条件的支持。等打听到鹤峰的治安还不错,他更是放下心来,说到时再陪我去鹤峰看看住宿。至于儿子这边,我们已经做了一个暑假的心理建设,一开始,小家伙听说我要离开,很不乐意,后来看了鹤峰的照片,知道妈妈是去很远的地方帮助和他一样的小朋友之后,便开始对那个“和杭州完全不同的世界”产生好奇,点点头表示接受妈妈的离开。但这一年半里,他真的过得惯没有爸妈在身边的日子吗?二年级的学习能平稳过渡吗?对于这些问题,我心中依然忐忑。

既然未来不能把控,那么眼下能做的大概只有把自己放进一件件具体的工作中,稳住自己的情绪。认真做好眼下事,无须思前想后。

离出发没有几天了,要考虑的事情确实很多。

首先,联系住处。县里安排了思源实验学校宿舍,然而这所新学校是8月底刚刚竣工的,恐怕还需要半年时间通风。所以接下来或租房,或住宾馆,还得去关注当地资讯。支教学校的同事已在帮我到处咨询,但当地似乎房源不多,我已做好准备自己去找。先生出差在外,昨天打来电话说会同日抵达恩施,陪我去找房子。这样一来,我的心又定了一些。

其次,工作规划。接下来的一年半里,我能做些什么?我有过一些想象。或许可以和当地孩子、老师做一些两地联谊活动?或许有机会下乡,去到更偏远的学校?或许可以结一个对子,甚至组织一些援助活动?当然,还可以写随笔,写论文,看书,把闲暇的时间利用起来。做事需要顺势而为,新的环境,希望能有新的开始。

再次,打点行囊。婆婆很早就开始为我劳心,交代带这带那。两湖地区无辣不欢,7月初去报到时也发现,鹤峰饮食口味偏重。既然带吃的不方便,那么是否带个电饭煲,自己炖点东西吃?山里蚊虫多,温差大,床上用品、蚊帐、驱蚊水、拖鞋等,哪些带去,哪些抵达后采购,得列好清单。临行前几天,我又发现各种舍不下的东西:教学头饰、书、给学生的小礼物、杭州特色小零食……看到就往行李箱装,放满了,打算再找快递寄。这是搬家吗?自己边理边觉得好笑。

最后,当然是告别。这时距离8月25日还有三天。儿子天天和我做离别倒计时,婆婆已经和我妈商定开学后的相关事宜,先生则每晚打个电话来问候几句,叮嘱证件要带好。一切似乎平静如常,却又在微澜波动。告别是什么?告别不只是说句“再见”,它是从心里拉出的一根系在你身上的丝,纵然天涯也难断舍。“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唯当无限接近离别,才更加明白在一起的意义吧。

起程已在眼前,再次深呼吸,跟自己说声加油,准备拥抱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