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原体会面（下）
在帝皇幻梦号停止前进的瞬间，埃阿斯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些许异常状况：从未出现过的反胃，头痛，甚至指尖也开始变得麻木。他变成了一个过度紧张的新手。
这迹象足够轻微，但埃阿斯久违地感受到了脱离亚空间的痛苦。
也许在他年幼时，一名偶然驻足在尤尔塔罗斯的寂静修女就足以压制他的灵能，但自他十二岁开始接受星际战士改造手术之后，就再也没有谁能够阻止他沟通灵魂之海。如今，艾里厄斯成为了这个例外。
帝皇面向众人：“帝皇幻梦号已停止前进，完全陷入黑域会让我们有麻烦。”
没有物理介质提供动力环境，即使是帝皇幻梦号这种搭载折跃技术的战舰也会停滞在艾里厄斯之内。
“到甲板去，舰船只有半数区域位于艾里厄斯之内，但需要做好准备。”
“埃阿斯，尽可能离我近一些，你的肉体可能会支撑不住。”
他们穿过指挥室，来到连接廊道之中，仿佛有堵完全黑色的幕墙横亘在走廊中央，而他们的目的地仍在前方。
队伍没有停下脚步，他们选择消失在这片与众不同的黑暗中。
听觉与视觉被完全剥夺，唯有直觉在协助埃阿斯。
但仅凭直觉，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偏离正确的方向，毕竟帝皇幻梦号的走廊宽度也在数十米到百米不等，于是他蹲下身来，凭借触觉感知自己是否偏离。
廊道的石质内壁与金属管道带着它们独有的温润与寒冷，但这份触觉仍然不能够完全提供给他足够的信息，不得已，他只能靠触碰周边人身着的铠甲保持正确方向。
突然，帝皇伸手将三人挡在身后。
他们在原地站定，开始漫长的等待，在这份绝对的寂静中，心脏泵动的声音，血液冲击鼓膜的声音都格外清晰，埃阿斯甚至能听到齿轮转动咬合的轻微响动和穿过黑色甲壳的电流声。
无休止的杂音拉长了人对于时间的观念，这份寂静逐渐开始变得让人难以忍受。
淡蓝色的柔和光芒如同清泉般温柔，它逐渐笼罩众人，在这片无边的黑暗中，第一次出现某种突破束缚的力量。
它带着令人安心，无法抗拒的柔和，但埃阿斯依旧在它出现的那刻将手放在动力剑的剑柄之上。
一只手按在了剑首上，埃阿斯听到了人类之主的声音：“别紧张。”
帝皇的力量显然能够突破艾里厄斯的限制。
荷鲁斯.卢佩卡尔从蓝色光芒中走出，他的语气非常柔和：“再稍等片刻。”
“第二军团之主？为什么我们初次相遇就要借用他人的样貌？你习惯以欺骗示人？”
欺骗，真正代表欺骗与变化的阿尔法瑞斯此刻却不在此处，帝皇为什么没有让他参与会议？
对方的回答诚恳而谦卑：“很抱歉借用我兄长的样貌，你戒备心太强，这样做只是为了尽可能让你放松下来。”
荷鲁斯的身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数以万计的拟真影像突然充斥在埃阿斯的意识之中，链锯剑的锯齿在链条的带动下闪烁着不详的灰色光芒，它轰鸣着撕裂将异形的护盾连同血肉一同撕裂。爆弹枪的制退器被高温空气摩擦至赤红，等离子的能源在射击中奔涌……
这些影像突然消失，就如同它们出现时那样。
埃阿斯知道这不是什么影像，这应该就是第二军团之主意识塔内的真实感受，他可以精确操控每一名基因子嗣的动作，他可以理解每一名基因子嗣脑海内的真实想法，若不是受限于阿斯塔特的肉体，第二军团的任何一名战士都可以成为基因原体。
或者更加可怕，他们能够同时成为基因原体。
一扇门扉突然出现在埃阿斯的眼前，埃阿斯拧开把手，帝皇与他从未见过的高贵男子正坐在圆桌旁，他扭头向旁边看去，发现鲁斯与荷鲁斯也正在看着自己。
空白的王座，顶端铸造露出獠牙的狼头，座椅的背面雕刻着利斧与长矛。
空白的王座，顶端铸造隐而不发的巨狼，座椅的背面雕刻着战锤与巨爪。
空白的王座，顶端铸造呼唤雷霆的权杖，座椅的背面雕刻着长剑与匕首。
无需多言，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坐在什么位置。
鲁斯坐在属于他的王座之上，竭力想要忍住开口的冲动，但看到其他人习以为常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率先发问：“这可真是…这是什么地方？”
帝皇回答了他的问题：“你兄弟的意识之内，唯有他能够让我们在这里会面。”
埃阿斯却问起了奇怪的问题：“几层？”
荷鲁斯与鲁斯忍不住看向埃阿斯。
埃阿斯却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帝皇罕见地露出笑意：“丹增的意识，掌印者的加护，还有我的连接。”
“所以丹增？”埃阿斯看向那名高贵男子，“第二军团之主，他此刻并不在这里？”
帝皇不再回答他的疑问，有些事让埃阿斯自己来看会更加清楚。
埃阿斯更加仔细地看向名为丹增的男子，他本以为对方身上穿着的是锦袍，结果却是花纹繁杂到极点的铠甲，灰发，面容略显消瘦，样貌英俊到极致，拥有如同那光芒一样的淡蓝色眼睛，鼻梁高挺，嘴唇很薄，说实话，埃阿斯甚至认为他是女性。
若是有谁能够与他同样英俊，也许只有战团修道院雕像上的圣吉列斯能与他媲美。
“你好，埃阿斯.狄修斯.尔根，我名为诺亚.尼亚尔.丹增，我经常听父亲与宰相马卡多提起你，今日终得一见。”
丹增的语调轻柔而优雅，他不像是发号施令的军团统帅，更像是高贵典雅的王储，他能不自觉地博得他人好感。
埃阿斯想要回答，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在对方的光芒面前，任何话语都显得无力。
鲁斯在一旁起哄：“嚯，埃阿斯被美人迷住了！”
埃阿斯这才发现与丹增相比，鲁斯究竟显得有多粗野，也难怪荷鲁斯会表现出这种态度，毕竟珠玉在前。
“丹增，阁下，恕我直言，你这张脸拿去谈判绝对是最好的筹码。”
“第二军团从不谈判。”
“什么？”
丹增的脸上显露出愤怒与憎恨：“我赞同，理解，并支持父亲的理念。异形，异端绝不可信，它们只会表现出暂时的臣服与友善，永不安分，永远伺机再动，唯有灭绝才是它们最终的归宿。”
埃阿斯与帝皇的脸上同时流露出欣赏，而荷鲁斯却没有表态，他会适当地使用外交解决问题。
影月苍狼不会容忍背叛与欺诈，但不管怎样，他选择将帝皇的理念放在第一位，远征的效率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埃阿斯开口答道：“即使你没有这份美貌，我也会赞同你的理念。”
荷鲁斯突然问向埃阿斯：“父亲之前提到过你无法接触到第二军团，那是种什么样的情况。”
埃阿斯回想了一下：“就像是有层极厚的黏膜挡在我与第二军团的面前，你的父亲推测它……”
帝皇不动声色地给了埃阿斯一个拒绝的眼神。
“与我的力量有关……”
不能提到亚空间，至少暂时不能，现在这几名基因原体与现实宇宙的关联更加密切。
鲁斯接上：“你那小火苗还有闪电之类的吓人玩意确实很独特，怎么会是灰白色的？你见过灰白色的火焰吗？部落的火苗从来都不是这个颜色，老大？”
埃阿斯不知道鲁斯究竟会是如何岔开话题的，他转移关键点的能力简直得天独厚，就像现在，荷鲁斯的注意力立刻从灵能转移到对鲁斯的厌恶上来。
鲁斯并不在意，他只看到父亲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帝皇开口：“荷鲁斯。”
荷鲁斯恭敬的回答：“是，父亲。”
“你真的讨厌你的兄弟，讨厌到极点，近乎仇恨的地步吗？”
“我可以让你们两个永远不再见面，军团也不再相互配合，甚至到远征结束以后依旧如此。”
荷鲁斯一时呆住了，他真的敌视鲁斯吗？父亲为什么要这样说？
他认真地看向鲁斯，对方满不在乎的眼神又让他一阵愤怒，但他迅速平静了下来。
“不，父亲，我只是认为我的兄弟应该更加优秀。”荷鲁斯愈发专注，他看着鲁斯打结的辫子和胡子上晃动着的护身符，“我的厌恶源于他身上的芬里斯文化，我曾认真考虑过对这样的一颗野蛮星球下发灭绝令，死亡世界将我本该高贵的兄弟塑造成如今的模样。”
鲁斯虽然不知道对方所说的灭绝令究竟是什么，但他依旧能够从对方的轻描淡写中感受到真切的杀意：“你他妈敢！”
对于鲁斯的怒骂，荷鲁斯仿佛根本没听到一样继续自顾自地辩解：“我曾想过用机械神教的生物技术来重塑这颗星球，但是……”
荷鲁斯的独白不是阐述，更像是他在开导自我，他需要在人类之主面前说出这一切。
鲁斯的敌意逐渐消失，他也开始倾听荷鲁斯的说法。
芬里斯的文化，第六军团的作风，鲁斯的行为，荷鲁斯在与自己辩驳，他塑造出一个说法，又很快将它自行推倒。
埃阿斯惊叹于原体的思维运算速度，荷鲁斯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说出了上百种可能性，而后又将其条理清晰地一一反驳，他在说服他自己，说服他接受如今的鲁斯。
“安排决斗吧，我想，兄弟间打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要是能打赢我，我就接受他的作为。”
埃阿斯有些无语，他听说过暗黑天使大导师与太空野狼狼主之间的渊源，但他从来没想过影月苍狼与处刑者之间也曾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但转念一想，似乎人类帝国中所有的问题都可以用死斗来解决，就连他自己也通过这种方式解决过许多问题。
模拟军团战斗，父亲调解，兄弟劝和，似乎都不如打架来的痛快。
“好啊，大哥，我早就想打烂你那张臭脸了。”
荷鲁斯风轻云淡：“我劝你护住自己总是向外呲着的獠牙，鲁斯，以免被我齐根打断。”
“也许不必等我们的父亲特别安排，卢佩卡尔，我们出去就可以决斗。”
鲁斯的手握紧又松开，埃阿斯清楚地看到他利爪般的指甲在甲床上伸缩。
“等你像条死去的蛆虫般瘫软在地上时，我就可以把你拖去冲洗后再埋掉了，以免污染泰拉的土地。”
埃阿斯眼看着两人现在打起来急忙阻止：“停停停，等一下，我会尽快安排，你们不要把这里（诺亚的意识）搞的一团糟。”
他看向诺亚，对方用微笑回应他。
埃阿斯又看向帝皇：“那么第十二军团……”
“再等等，先解决黎曼与荷鲁斯之间的问题。”
人类之主似乎格外关注这场决斗。
荷鲁斯也对埃阿斯的说法产生了兴趣：“第十二军团？又一名兄弟有消息了？”
“耐心，荷鲁斯，等你们决斗结束后，我会告诉你的，这是影月苍狼无法避免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