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翠玉
李维心里一动。
这颗贤者之石，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但这不是李维想知道的重点。
“也许信里没写清楚，我想和您请教的，是黄金黎明的事情。”
彬彬有礼地引入正题，李维并不想多浪费时间。
卜！
坩埚发出微小的爆鸣，像是沸水煮开了的声音。
尼可·勒梅从容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李维，用一根玻璃棒搅拌着金属。
“李维，我已经在信里知道了你的事情。说句老实话，我真的害怕你。”
李维听到了，这个老人无奈的声音。
“我并不擅长战斗。就算如此，我也知道你做出了什么丰功伟绩——”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搅拌坩埚：
“能在那颗贤者之石发挥作用的时候，正面打败神秘人，这是足以写到史诗里的壮举。”
“我本想逃跑。我已经逃离了英国，从德文郡来到了这座旧日的住所。但我占卜之后就知道，我逃不掉了。”
李维皱了皱眉头。
逃离什么？
冲洗了一下，把玻璃棒搁在桌上，这个银发老人坐在椅子上，正面看着李维，摊开双手：
“我确实知道黄金黎明。也许，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们了。”
“唯一的问题是，那些记忆不在我的脑袋里。”
他敲敲脑壳，抽出了魔杖。
李维手按在腰间的魔杖上。
他静静地看着，尼可·勒梅把魔杖对准了那颗满是银色卷发的脑袋，对准了太阳穴。
然后，从太阳穴缓缓地牵拉出一缕极细极薄的银白轻烟。
那是记忆。
把记忆再次塞回脑袋里，尼可·勒梅对着李维耸了耸肩。
“就是这样。我已经活得太久了，不得不把一部分多余的、危险的记忆存在冥想盆里。否则，我的脑袋恐怕早就混乱不堪了。”
李维听出了尼可·勒梅的意思。
“您的冥想盆在哪？”
“巴黎银行。”老绅士笑得有些狡猾，“你知道，巫师们总是看不起麻瓜。”
所以，对于一个六百多岁的炼金术师而言，把冥想盆放在麻瓜银行金库的保险箱里，就比放在巫师的银行更安全。
李维忽然理解了，邓布利多为什么说，炼金术师的思维和大部分现代巫师不同。
他们从古代起，就一直以各种身份，混迹在麻瓜之中。
怪不得尼可·勒梅会住在麻瓜的街道上。
灯下黑啊！
尼可·勒梅举起一个小玻璃碗，碗里盛放着一种奇异的金属质感的流体。
他把那些流体一起倒进刚刚的坩埚里，金属像是在畏惧流体一样，摇摆着让出了无形的位置。
“我会和你去巴黎银行，取那个冥想盆。请多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把这件器物做完，它对我很重要。”
李维拉过一把躺椅，坐下来等待着尼可·勒梅。
会有这么顺利吗？
这个老人，就像在专门等着李维的到来。
还好，可以友善地解决。
李维也不想和邓布利多的朋友闹翻。
尼可·勒梅仔细地观察着坩埚里的产物。终于，他满意地长吁一口气。
“这就是炼金术的物性。”
“低等的神奇动物，无法违抗更高等的血脉。炼金术的成果，也会为更纯粹的物质让路。我，尼古拉斯·弗拉梅尔，终究也只是个凡夫，完成了我的使命以后，就不该留恋人世了。”
“——那颗贤者之石呢？”
尼可·勒梅忽然问。
打开小皮箱，李维拿出了那枚深红色的贤者之石。
它已经不再闪烁光芒，看上去平平无奇。
尼可·勒梅端详着这枚宝石，他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
“有一件事，邓布利多不知道。这枚贤者之石是特殊的。”
“它是唯一一枚，真正的贤者之石！”
“天哪，我真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打败这一枚贤者之石的持有者……”
这个衣冠楚楚的老人含混不清地嘟囔着。
他把贤者之石丢进刚刚混合好的坩埚。
仿佛是湖面结冰一样。
坩埚里的一大片金属和流体的混合物，咔嚓咔嚓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成了一片深红。
李维的心脏也不由得微微一跳。
这种深红的颜色……
“你想得没错。”尼可·勒梅有些自嘲地说，他端正的法国面孔上，流露出淡淡的阴郁之色，“这些，就是所谓的长生不老药，也就是世间通称的，那一种贤者之石。”
从不纯到纯净，是从人接近神。
而从纯净降格到不纯，就是返回了凡人。
那样，转化率自然大大提升。
但，再多的这种“贤者之石”，终究是……
不纯。
尼可·勒梅握着玻璃棒，轻轻把那一枚真正的贤者之石挑了出来。
非常轻松，并没有带上一点碎屑。
“你瞧。不纯的东西，总是难以沾染纯净的本质。”
尼可·勒梅一边示意李维，一边迫不及待地拿过器皿，敲下几颗深红色的结晶。
像是吃果汁软糖一样，他捏起一颗塞到嘴里，有滋有味地慢慢咀嚼。
李维注意到，随着不断咀嚼，这个古怪老人的皮肤，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光滑了。
这是在用长生不老药维持着生机。
“你要来点吗？”
听到尼可·勒梅的询问，李维莫名产生了一种朋友间分享零食的古怪既视感。
直到霍格沃茨，李维才有这样的分享经历。
看到李维拒绝，尼可·勒梅可惜地摇摇头，又点点头，“你还年轻。也只有垂垂老矣的傻瓜，才需要这个来骗住自己，半死不活地吊命。”
“多亏这个，我又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了。有一段时间，我总想抛开它，在睡梦中享受甜蜜的死亡，但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用贤者之石续命，有问题？
这是李维第一个想法。
他也曾经用贤者之石恢复体力，虽然效果很弱，但终究用过。
会不会有副作用？
尼可·勒梅又嚼了几下，把剩下的一大块不老药放在一个小钵里盖好，收进了一个小玻璃橱。
“这些，就是世间所说的长生不老药。”尼可·勒梅打了个比方，“它只能让你延长生命，但并不能真正地改变生命。只要停止服药，我现在就会立刻死去。”
李维忽然意识到，这和邓布利多说的不同。
“贤者之石，不是由人到神的过程吗？”
原理上，应该和东方的丹道类似，都能改变人的生命形态才对。
“的确是。”
陷入了沉默，尼可·勒梅的脸上，闪过一丝微微的不甘心。
“但是……”
“由不完善的【人】，到完善的【神】，其中需要的智慧和奇迹，又来自哪里？”
“这是唯一一枚真正的贤者之石。但它不是我创造的，我不配享有那样的殊荣。”
“不是炼金术师使用炼金术，而是炼金术在驾驭炼金术师。”
“是炼金术，借着我的手，在六个世纪前创造出了这个奇迹——”
尼可·勒梅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李维，脸上肌肉似乎抽动了一下：
“等待六个世纪之后……你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