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家
但....这便是赤裸裸的现实....
《道德经》第七十七章有云：“人之道，取不足而奉有余。”
前人对现实描述的已然得以尽述...
只是相较于那些世俗的军阀世家豪族乡绅，
像三一门这样的玄门对门下的佃农还是秉持着黄老教化世人的思想，
效法汉初文帝时期三十税一的收租比例，
同时提倡无为而治，对下面的佃农也并未有过多的干涉.....
仅仅只是做到这点，
还有在灾年时期的施粥赈济，
再加上师父左若童那几十年未变的俊美容颜，
这些落雾山下的村镇里的农家无一不视师父为山上仙人，对他奉若神明，更有甚者为其在家中立生祠，日夜祷告祈福以求庇佑。
就连他们这些从山上下来的弟子，
但凡身上穿着三一门统一的白色道袍，
身上总是免不了乡里乡亲间那满是洋溢着热情的问候和他们那炙热的目光，
以前李观一还只是听诸葛师兄讲过，这回可算是亲自经历了一回，这体验可着实让人有些难忘.....
李观一找到一没人的角落处，取出行囊换了身粗布短袍，
这次再走在大街上也就不会再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先是去洞山师兄的学堂，人刚到院外，院里面便传来整齐划一的读书声，
显然洞山师兄正授课呢，看样子也不适合打扰
想想还是算了，
李观一随即转身离开，往镇外的方向走去。
............................
数日后，离落雾山不远的一处无名山涧，
其间有一溪流汩汩不停地流淌着，
李观一怀抱着陶罐，站在其附近地势偏高的一土坡上，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略有些熟悉的一切。
这过去两三年的时间，这地方瞧着也没啥太大的变化，
唯一少了的便是那曾在此排成长长的黑线，在这山路中艰难求生的人们。
也不知那些人中......又有几人生还。
这怀中陶罐里装着的便是狗哥的骨灰.....
狗哥的遗骸让李观一从土坑中重新挖掘了出来，将之焚烧化作骨灰，最后用陶罐封装。
此次来这，也是不想让狗哥孤零零地一个人在这儿异乡继续呆着了，
在火车上那晚.....狗哥喊了一晚上的娘，
当时李观一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无能为力。
而现在，李观一轻拍了拍怀中的陶罐，低声呢喃道。
“狗哥.....咱们回家。”
.............................
又过了数天，
清晨
位处临安城远郊附近的一处村庄，
迎来了一位瞧着颇为特殊的客人，
一看着十几郎当岁的少年，背着行囊，怀中还抱着个陶罐，孤身正往村里走来、
刚走到村口，李观一忽然有些怔怔地看着村口那颗有数人合抱粗的百年桂花树，
只见此时树上已然有金色花开，显然这是一株百年金桂。
“真没想到这株老树竟然也活了下来......”
李观一还记得当时大旱，数月间滴雨未下，田间颗粒无收，饿的村里乡亲就差把这村口老树的树皮都给啃了，
至于其他像什么桂花，树叶啥的早就让饿地双眼发红的乡亲们给拔光吃了，
以至于到他们两个逃荒的时候，整颗树都是光秃秃的.....
没想到现如今又再次枝繁叶茂了起来。
老树逢春，这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好兆头了。
李观一随即也不在村口停留，便迈步往村里走去，
一路走来，村子看着倒还是原来的那个村子，
土路旁边田里也都是些皮肤黝黑，双眼略有些呆滞，打着赤脚浑干活儿的老汉儿.....
但看着没一个脸熟的面孔，
不过想想这也正常，毕竟经过那场大灾后，村里原来那些人中能活下来的肯定是少数中的少数，
而自从去年整个东江流域都丰收之后，
李村的情况自然也就好起来了，有些外乡人选择在此定居也是正常，
毕竟少了那么多人，田地都荒了，有人发现自是会补上来的。
经过一番七拐八拐的土路，
李观一最终来到一处用石头围成小院儿前，里头只有一座用稻草和泥土搭起来的小屋。
但.......那小屋的上方正萦绕着缕缕炊烟。
李观一瞬间便愣在了原地，
这一幕......太过熟悉了。
小时候，每次他和狗哥一起出去疯玩回来后，都会看到这幅画面，
那时候，他虽然痴傻，但也正因为这一份赤子之心，对周围环境的变化皆能熟记于心中，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寻到此处的原因所在。
李观一强压下心头莫名的慌张，走上前轻轻敲了敲了院里的门。
“..........”
很安静，院儿里似乎并没人回应。
李观一再次上前，硬拽着门把手死劲儿往院门上敲去，同时向院里边儿大喊道：“屋里....有人没？”
这回院儿里突然有了响动，
不一会儿，院门缓缓推开一条缝隙，
只见一个小胖娃子正站在院门里好奇地瞅着他，奶声奶气道：“你.....谁啊？来我家门前作甚？”
瞧见这压根不认识的小胖娃，李观一神色瞬间便有些落寞，
显而易见，他在这个世界上从出生到逃荒之间痴痴傻傻在了八年的家，就这么被人占去了。
“我.....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罢了，小家伙，能上你家.....咳咳~能讨碗水喝喝么？”李观一颇有些苦笑着看着眼前这小胖子。
原本还打算进屋......但看眼前这小胖子，家里肯定不止就这一娃娃，
进去又能怎样，徒增伤感罢了，又何必再给人添些麻烦。
“水？就要一瓢水嘛？你不饿嘛？”小胖娃眨着那快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歪头看向李观一。
“不饿啊....就是有点渴。”李观一很坦诚。
这倒是实话......不知为何，他现在确实有点儿热，发自内心深处的热，
心头上总是有股无名邪火想发泄出来，
但......不知怎么，看见眼前这肉呼呼的小胖娃....
就是发泄不出来啊！！！
所以还是喝口凉水压一压的好。
那小胖娃闻言小胖腿甩起，往草房里赶去。
不一会儿，便小心翼翼端着一瓢的水出来，走到门前，给李观一递了过去，同时奶声奶气道
“nuo~，水来了，你快喝吧。”
李观一接过瓢，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随即还了瓢，摸了摸小胖娃的小脑袋后，便转身离开了。
人在，家才在。
人没了，曾经的家也不过是普通一屋子罢了。
让....就让了吧。
现在，该去爹娘的坟前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