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如梦令（4）停驻
我不喜欢下雨天，因为他在一个大雨夜决绝地离开我，一走就是很多年
我讨厌等待
……………………………
不出预料地，回来的路上还是在下雨，且雨势逐渐转大，在空气里几乎都湿润地仿佛蒸腾起了水雾，能见度极大的降低了
一柄黑伞静静地在空旷的街道上移动，隐约能看见伞下女人微扬的裙角和一截细白温润的小腿，都是风姿绰约的弧度
槿依垂眼打量一下被打湿的裙角，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可是自己最喜欢的一条裙子，为了今天的计划也只能牺牲了
在空旷淅沥的雨幕中，她似有所感，突然停下了脚步
隔着雨声，一道刻意被压抑的粗重喘息声，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有人在暗处跟着她
来者目的不善
她故作整理裙边，趁着伞边扬起的一瞬回头向身后的雨幕投了一眼
随即继续迈动脚步，故作匆忙胆怯的样子往前走
街上的行人此时已经很少了，走一段路才能瞧见三三两两，也都是匆匆忙忙赶着路
身后的喘息声逐渐逼近，脚步声也紧随着接踵而至
“啊！！”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男人不再压抑的脚步声，她有些害怕地短促惊呼了一声，此时两人已经离得很近，只有半米的距离，她已经能看清男人凶神恶煞的眼睛
“你要做什么，是要钱吗？我给你我都给你，你不要杀我！”她猛地向后退了几步，男人也步步紧逼过来，并不回答她，只是被黑布掩住的半张脸下似乎笑了起来，连带着那双带着凶光的眼睛也显得更加可怖，他看着女人那张漂亮动人的小脸上写满了惶恐，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在她眼眶里盈盈欲落，似乎是极为满意对方的反应，他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
“你勾引了不该勾引的人，要怪就只能怪你这小身段太能吸引男人”男人狞笑出声，猛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刀狠狠地朝槿依刺了过来
她受惊条件反射似的地把伞朝他脸上扔过去，恰好挡住了他挥来的刀光，随即迈开步子拔腿就跑
待男人反应过来，她已经拉开了距离，跑出去了三四米远
“吗的，小婊子…看老子抓住你不弄死你”男人阴鹜地将伞踩碎，踩着一地水光，也追了上去
控制着拉开一段距离，恐慌惶恐的表情瞬间从槿依脸上褪去，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她不确定是否暴露了，只能险行一步，成则彻底摆脱嫌疑，决不能失败，她所做的一切都要符合现在的身份，一定不能露出破绽
她冷静地将一个小盒子从衣兜掏出来塞到随身携带的包里，随后扭头故作看到男人拉近距离的恐慌模样，将包向后砸了过去试图阻止他的步伐
男人也只踉跄了一下便狞笑着继续追了过来，包砸在地上溅起一地水花，随后便安静地融入了一片雨幕里，一逃一追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街角
与此同时，某处巷口
“…呼”男人呛咳两声，浑身湿透，头发湿漉漉地挡住了上半张脸随即被他随手梳理到脑后，露出一双桀骜又略显倦怠的眼睛，颜色黑如点墨，还透出点血色
因着他挺拔的身形，显得巷口有些窄小，他缓缓地从巷子的阴暗处走出来，借着地上水洼里微末的破碎月光，能窥见男人身后横七竖八倒下了很多人，大量流出的血液混合着雨水染红了地面几乎将这里变成了一片惨烈的地狱
男人似无所觉般地拢了拢湿透的头发，面无表情地“咔哒”一声便将已经脱臼了的手复回原位，随即靠在墙上垂眸缓慢地调整凌乱的呼吸
雨水顺着他的发顶流到脚下，缓慢地汇聚成了一片带着浅红色的水洼，昭示着他受伤也不轻的事实
连续高强度工作了三天，又开了一场糟心的会议，随后是刺客的偷袭，顾镰少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但此刻身体却似乎真的到达了极限
身体反应给大脑的疼痛和疲惫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但他的精神却很清醒
自己还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这里，还要再撑一会
啊，今天也来不及给她买一束玫瑰了，算一算日子，也许上一束都要枯萎了
希望她不要生我的气
不过，她那样的人，生气也不会表现出来的吧
身体无限疲惫，但耳朵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渐渐靠近的急促的脚步声
一轻一重
他呼出一口浊气，侧身后退了两步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如果这两人不是来找他麻烦的，那他暂时还不想掺和别人之间的浑水
视线里先是一道纤细的窈窕人影踉踉跄跄地跑在前面，似乎是体力不支了，破碎喘气声里还带着轻微的啜泣
后面的那道沉重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猫抓老鼠似的在残忍戏弄猎物缓慢而压抑地逼近
顾镰疲惫地阖上眼睛靠在墙上休息，这样的事情在南鸢这样混乱之地也算是见怪不怪了，平日里他有余力也许还会出手救一下，但此时他自身难保，只能怪这位姑娘时运不济
“…别杀我…求求你”破碎又微微沙哑的女声传入耳朵，他猝然睁开了眼睛贴在墙边再度看去
槿依惶恐地不断被身前的男人逼着不断后退，她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淋湿了，往常漂亮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颊边，显得可怜又惹人心疼，她似乎是受伤了，身上的白裙也被染上了破碎的血迹，整个人显得单薄又削瘦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对面的男人撕碎
顾镰怔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没发现已经有丝丝血迹渗了出来
是她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几个呼吸之间，他已然心思百转，但思绪却总是被莫名的急切和烦躁打断
这男人…太吵了，不杀了他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
他抽出腰间血迹斑斑的刀刃，垂眸扫视着上面凛凛的寒光，稍微回复了一些力气的躯体站直，挺直脊背从阴影处走了出来迎向女人不断颤抖着后退的背影
“啊！”觉得颤抖的脊背靠上了一个冷硬的事物，她猝不及防回过头去，只能看见男人面无表情的侧脸和稍长了些胡茬的下巴，凛冽又带着些血气，对着对面的男人冷冷出声：“…知不知道你动的是谁的人”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只见寒光微微闪过，对面的男人瞪大了眼睛，看清顾镰长相的那一瞬，喉咙被利刃瞬间割开，他只能双手捂紧滚滚喷出热血的脖颈，张开了嘴却再也说不出来话仰面倒在了一片水泊里，溅起一地的血色
“…怎么受伤了？”男人沙哑的声音裹挟着微凉的呼吸撒在耳畔，槿依还未从逃亡中缓过来，浑身还在微微发抖，只怯怯地点了点头，不曾言语
此时此景，明明身上受了不少伤，但他觉得还是没有心口莫名揪着的痛感难熬，身上的力气渐渐消失，似乎连带着意识也要渐渐下沉
“…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见面”
他扯了扯嘴角，只来得及说出这些话，便沉沉地倒了下去
………………………………
啊…还没有安慰她…要是今天没有下雨没有这样冷就好了，那样哪怕流着血我的怀里也是温热的，能抱住她，抱紧她，让她不要那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