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临清扩大会议
在临清,朱升终于下令大军停留了一日。在这一日,他召集了所有大同会员开了次扩大会议,军队营长以上军官,朝廷的所有官员,全都列席了会议。
在会上朱升自己倒没有讲什么,而是邀请了几个临清本地百姓讲话,主要是讲述建奴来到临清时犯下的暴行。
这几个百姓都是临清屠城的幸存者,都经历了当时建奴屠城的惨状,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提到当年经历的事情时仍然恐惧的瑟瑟发抖,朱升温言抚慰着,然后让人送上热腾腾的饭食和几锭银子,才让他们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身边的亲人被当着面杀死,妻女被建奴侮辱而死,家里钱财被抢光,房屋被建奴一把火烧了干净,他们是躲在水井里,沟渠里,才侥幸逃脱性命,家人或被杀,或被抢掠到关外,大都只剩下孤身一人,只能麻木的苟活着,活到现在,早已和行尸走肉差不了多少。
现在让他们讲述两年前的经历,等于揭开已经长好的伤疤,会让他们更加的痛苦,但是朱升没有办法。为了唤醒更多的人,只能委屈他们了。
“当时我正在后院劈柴,就听到街上一阵大乱,说建奴入城了,我慌慌张张的让老婆和女儿躲起来。可是家里就那点地儿,往哪里躲啊。最后我老婆藏在衣柜里,我女儿藏在我老婆陪嫁的箱子里,我一个男人并不害怕,就守在家里。
很快外面传来的哭喊声,建奴开始杀人了,我拿着一把菜刀,躲在门后瑟瑟发抖。然后就是门板被一下子踹破我被一股大力震到了地上,稳住身子抬头看时,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建奴已经进了我家。我很害怕,坐在地上开始求饶,那建奴嘟囔了一声,说什么我听不懂,然后一枪把我钉在了地上,当时我便昏迷了过去。”
说着,这个男子掀开了破烂的上衣,露出肚子上一块偌大的伤疤让大家看。
“等我醒来时,我发现我妻子赤裸着身体躺在血泊中,我女儿也不见了踪影。”说着,两行清泪从呆滞肮脏的面庞上缓缓流下。
擦了把眼泪,他继续道:“我抱着妻子哭喊着,她却全无反应,我便知道她死了。可女儿呢,又去了哪里?我寻来家里备着的伤药,塞进伤口里,用一块布紧紧缠住伤口,然后便挣扎着去找女儿,但我受的伤太重了,还没爬出门就再次昏迷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就见全城都是大火,我邻居家里的房子也着了。外面马蹄声滚滚,哭喊声一片,那些该死的建奴还在杀人放火。
浓烟滚滚,很快就要烧到我家,外面建奴在杀人,我不敢上街,便挣扎着爬到后院,顺着井绳下了水井。
在井下呆了两天时间,等我爬上来时,没了,全没了......”
说着他举起双手抱着脑袋,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听着那断断续续的讲述,听着那颤抖的话语,想象着临清当时遭遇的惨状,很多会员哽咽了,都流下了眼泪。此时此刻,便是铁石心肠,也不得不为之落泪。伤心落泪之余,升起的是对建奴的憎恶。
“建奴就不是人,他们当着我的面玷污了我的妻子。我胆子小怕死,不敢吭声。也许是看我老实听话,那建奴没杀我们,说以后他就是我们的主子了,让我们带着家里的财物跟他走。
我妻子性子烈,当时就要撞墙,被我一把抱住。后来那建奴带着我们和其他建奴会合,看我妻子长得俊,其他建奴也要欺负我妻子,建奴主子笑呵呵的也不阻拦。我妻子再也忍受不了屈辱,趁我不备撞了墙。
我当时就傻了,抱着我妻子的尸体嚎啕大哭,却也不敢反抗。也许是看我太窝囊,建奴主子看的不严,在行军的途中,我趁他不备,躲到了一个沟渠中,用树叶盖住自己,这才逃了出来。”
一个瘦弱矮小的青年讲述着,听得众人愤怒不已,很多会员大骂他是胆小鬼,不敢和建奴拼命。
更多的临清幸存百姓开始讲述他们的经历,情节基本类似,但听众们的怒气更加蓬勃了。
“若是不能把建奴挡住,临清屠城的事情还会再次发生。若是建奴占了北京发兵南下,那么不仅是临清,两淮,扬州,乃至繁华的江南,都会像临清城这样!现在你们知道朕为何与顺军议和了吧?”会议最后,朱升做了总结性发言。
“顺军虽是破我国都之逆贼,但顺军上下也是我大明百姓,大部分人不过是活不下去揭竿而起的农民,他们全都是我华夏百姓。
顺军虽然也行抢掠之事,却没有什么屠城之举,因为他们是华夏百姓,不可能对同胞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建奴却不同了,其非我族类,并不把我百姓当人,而是当做奴才当做牲畜,可以随意役使奴隶,所以才有动辄屠城之举。
若是我大明真的气数已尽,我宁愿把这江山社稷让给大顺,而不愿让建奴入主中原。所以这才是我和大顺议和的原因,也是为什么我会割让北方给大顺。不是朕贪生怕死,不是朕不顾祖宗基业,是因为朕知道,若是华夏再内耗,只会便宜了建奴,到时所有华夏百姓都将沦为建奴的奴隶!”
朱升语重心长的说道,第一次把自己的心思向所有人说出。不是他想解释自己和顺军议和的原因,而是想彻底唤醒所有跟随自己的人,让他们能够认清谁才是大明真正的敌人,谁才是华夏之大敌!
至于效果能有多少,朱升并不清楚。最起码那些黑红册上的官员,朱升就不知道能不能被自己一番话感动,但总会有效果的,比如数量最多的大同会会员,很多人已经眼含热泪了。
一场大会,让所有参会者经受一次心灵的洗礼,让他们对建奴更加的憎恨,目的便达到了。
第二天队伍继续启程时,朱升下令带上了这几个临清百姓,他决定以后每到休息的时候,便让他们去各营给士兵们讲述建奴的残暴。
肉食者鄙,这句话其实非常有道理。
比如跟随朱升南下的这些朝廷官员,一个个都是进士出身,都受过良好的正统的儒家教育,但都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做什么事情都会深思熟虑,不会轻易被别人影响。
所以这次控诉建奴暴行的大会,恐怕很难对他们有实质的影响。一旦将来建奴攻来,很多人肯定还是会投降建奴。哪怕是让他们剃发易服放弃华夏衣冠和骄傲,他们也会以头皮痒水太凉为借口欣然服从。
但大同会会员就不同了,他们都是普通的匠户军户,都是北京城内最普通的底层百姓,他们没有渊博的知识,也没有形成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他们的想法其实很朴素,谁对他们好他们就跟着谁,谁残暴他们就憎恨谁!
所以一次控诉大会,让大同会会员们深受洗礼,都认识到了建奴的残暴,都知道应该团结在皇帝陛下身边,为抵抗建奴做出自己的贡献。然后应皇帝的号召,但凡行军休息之时,他们便自愿前往各团各营,和普通士兵友好交流,同那些临清百姓一起控诉建奴暴行,宣传大同会“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的精神。
而这番举动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效果。
事实上,若轮对建奴的了解和憎恨,没人比得上关宁军士兵,因为他们才是直接和建奴打交道的人,已经和建奴打了二十多年。
在往昔,这些士兵都过得浑浑噩噩,当兵打仗不过是混口吃的,谁给他们饭吃他们就跟着谁,和建奴的虽然有着仇恨,但并不强烈,毕竟打仗总要死人的。所以当将领们带着他们投降建奴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反抗,让他们剃去发髻时,他们也无所谓。
然而现在临清百姓对建奴的控诉,直接引起他们骨子深处的回忆,让他们记起自己的祖辈亲人曾死在建奴手中,让他们记起他们原来的家是在辽东,经历了建奴的屠杀后方才逃到辽西加入了关宁军。
于是便有很多关宁军士兵站出来,主动讲述建奴的残暴来。这些事情有的是他们自己的经历,有的是他们祖辈亲人的经历。
洪武年间辽东二十五卫便有一百多万人口,到了万历年间足有三四百万之多。然而经历了努尔哈赤残暴的屠杀统治后,到皇太极上位时,汉军旗加上汉人包衣的数量顶多十多万,其中绝大部分人都消失了,还有少部分人逃到了辽西,成为了军户,加入了关宁军。
所以论和建奴之间的仇恨,谁比得上他们?
随着一番番控诉,更多的关宁军士兵骨子里的仇恨被唤醒,整个大军掀起一股声讨建奴的浪潮。
借着这股浪潮,大同会开始宣扬大同会思想。
“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这是大同会的精神。
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没有压迫没有剥削人人平等,这是大同会的终极追求。虽然这是一种很难实现的理想社会,但越是理想的东西越是能动人心。
而且这是当今皇帝亲口许诺,会让他们以后过上这样的生活,关宁军士兵们没理由不相信。毕竟皇帝刚刚给他们发下了大半年的饷银,毕竟皇帝便是行军也带着他们的家眷。
于是,很多士兵踊跃着要求加入大同会。朱升应其要求,顺理成章的开始在每个营每个连都建立大同会支部分部,开始吸纳思想进步的官兵加入大同会。
这件事由朱升主导,李邦华和宋献策全程辅助。目睹了控诉大会前后经过,看到了百姓和军中爆发出来的抗清热情后,宋献策对朱升佩服的五体投地。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彻底得到了十多万军民的人心,这样的能力让宋献策不得不服。
而且和大同会思想相比,顺军那“闯王来了不纳粮”,“十八子主神器”的口号和谶言简直简陋的可笑。
宋献策现在相信,哪怕朱升现在被揭破假皇帝身份,这十多万军民也会毫不犹豫跟着他。
这样的人肯定能成大事,假以时日顺军根本不是其对手,宋献策深深相信这点。
所以宋献策主动申请,要求加入大同会。朱升自然欣然同意,同样授予了宋献荣誉长老的身份。
除了负责大同会分部支部组建外,李邦华身上的担子更重,因为要负责三万大军的整编工作。
虽然两个镇的编制都已经完成,但还在磨合状态,战斗力并未形成。
特别是军中物资器械非常短缺。
李自成虽然归还了三万人给朱升,却不可能给三万人补充足够的武器铠甲。当初关宁军在山海关投降的时候,武器铠甲是被收缴了的,其中好的自然都被挑走了,还回来的也只是一些大路货,甚至是破铜烂铁。
所以现在不仅是铠甲火器,便是刀枪这些冷兵器也不够一人一件。
好在李自成归还了一千多万两银子的追赃,使得朱升有足够的钱采买武器,但也需要时间不是,偏偏现在没有时间。
没办法,李邦华报经朱升批准后,挑选最精悍的士兵,把武器分配给他们,每个协组成一个尖刀标,每个标组成一个尖刀营,堪堪编出了五千余盔甲武器装备齐全的士兵,其中火铳兵加起来只有五百人,单独组建一个火铳营。剩下两万多只能暂时充作辅兵使用。
所以别看三万人的队伍声势浩大,其实有战斗力的也就五千余人。
不过关宁军都是长久和建奴作战过的,现在又对建奴充满了仇恨,只要以后给他们配备足够武器,立马就能形成战斗力。
队伍继续南下,经聊城进入了兖州府,从兖州府再往南就会进入徐州,就到了大明控制的地盘。到达济宁时,朱升收到了一份来自南京的消息,立刻下令大军在济宁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