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迷梦
餐毕，顾恒回到房间。
忽然感觉眼皮如灌铅般沉重。
内心料定是今天经历太多的缘故，他顺从生理需求躺回自己铺位。即便知道这很不健康，但他还是在桑克嘟囔声中沉沉睡去。
只觉附近的杂音在某一刻消失。
紧接着一股淡淡咸腥气传入神经中枢。
这种微弱刺激令顾恒迅速恢复意识。
睁开双眼，透明半球穹顶外的蔚蓝天空始终给人一种它在流动的错觉。
等等，穹顶？
顾恒想到什么似的，挣扎起身。
视角一阵摇晃，穹顶下的一切终于暴露出来：被硬生生抽干海水的一片区域，正对这边的神殿，如果足够细心，还能发现船难本该遗留下却被刻意抹去的痕迹。
见自己此刻站在沙涟上，手中握着还是从艾维森男爵手上得到的那块黄铜圆盘。
顾恒蹙眉。
他很明显是来到了上一批远洋探查船队经大漩涡抵达造访过的地方。并且在明天还会有另一支武装更加精良的船队过来叨扰。
曾和艾刻缇刻深入交流的经历，使他对神祇已无任何惧怕感。在那层天威般的神秘面纱被揭去后，对方比起神祇，更像是一个可以交流的强大智慧生物。
退一万步讲，艾刻缇刻代行人的身份至少令他比普通人更有和神祇对话的资格。
所以他只是简单考虑片刻便走向神殿。
一路并未出现任何奇怪的东西。
及至大殿，内里迷宫高墙与墙壁上的火把和记录仪中出现过的一模一样。
但，殿外没有任何船只残骸，这附近也闻不到任何尸体腐烂的臭味。
先前那股刺激更多来源于海洋本身。那种味道沿海人肯定很熟悉，但对已经在内陆生活多年的他而言，到底还是陌生起来。
站在迷宫入口，顾恒很自然联想到初遇艾刻缇刻时的状况。北极以下，西半球亚塔兰提克洋的神祇也在梦中对他发出了“通话邀请”。
看了看手中的图章。
顾恒一咬牙，走进了高墙迷宫。
利用先觉赐福提前预言迷宫路径。虽然期间探不到从出口离开会发生什么，但迷宫大体情况他已经了解一二。
数独陷坑。
反逻辑三选一。
不可能结构在三维世界的复刻……
那些人死的不冤。
再者高墙本身足够坚硬，物理或是超自然手段很难找到暴力突破的办法。不如说出题人既然是出题人，那么在构思时会想到这一层并不稀奇。
一路走下来，顾恒对亚塔兰提克的印象改观不少。那个资料记载只会收割杀戮的神祇，竟也会消耗心力去思考这些东西。
半晌，顾恒从匿在大殿内端的迷宫出口来到中厅。如果把刚才经历的一切比作一场游戏，那么他就是站在“神”的视角，以最优解给出答案的玩家。
顾恒平复一下心情，把视线放在中厅尽头，影壁下方的石制平台上。
打定主意，他上前把所有从迷宫搜刮来的黄铜圆盘按照顺序归还到平台下的棱柱凹槽里。附近开始出现震动的刹那，顾恒迅速后退几步，与面前的东西保持起一定距离。
不多时，平台上方就如记录仪所记录的那样，在中心腾起灰白内芯的黑色火焰。
顾恒表面毫无波澜，内心却讶异起来。
对方似乎是一团纯粹，且纯度惊人的死魂。按理说它不该拥有思维，但……
“亚塔兰提克，这种谜题可困不住我。”
顾恒直视眼前的火焰：“神祇应该不会无聊到把我叫到这里，只是为了闲谈吧？”
“你懂神祇语？”
黑色火焰跃动一下，内里发出嘶哑老者的声音。但没等顾恒回答，祂便自顾自道：
“哦，是艾刻缇刻那个小姑娘，看来我来晚一步，你已经是她的代行人了。”
“所以？”顾恒点点头。
“我还没兴趣抢小孩子的东西，代行人的话，我后面再物色一个就是。”
苍老声音顿了顿：“本来我是想提前见见我的代行人的，因为你的特质很稀缺，没想到被别人捷足先登，那么这次的会面也就没有意义了，你们回去吧。”
“回去？”顾恒疑惑。
“赶在我还没有摄入血食的欲望前。”
黑火倏地钻入地下，紧接着一尊数米高度的白袍死魂实体从地表缓缓现出身形。
他手执一柄巨大到有些夸张的白色镰刀，就那么耸立在对面方向。
“至于你。”
“我想看看你的实力在这段时间成长的如何，因为是梦境，所以你不需要担心在这里死亡会影响你在现实世界的身体。”
“另外我很喜欢你们世界这种造型别致的农具，这样吧，如果你能在我的手下撑过两刀，我就放你回去。”
话音刚落，对方不由分说单手执长柄镰刀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斜斜挥扫过来。
这时负消耗完全来不及把那些收割力量积攒到可以硬生生抗住这一刀的水平。
“如果左右都是死……”
顾恒心一横，决定赌一把。
他继续通过负消耗积攒力量，同时催动先觉赐福，利用二阶段对致命伤害全免疫一次的特性无视掉对方挥来的镰刀。
“双赐福？”
亚塔兰提克音量稍微提高了些。
见祂突然伸出另一只手，随后握拳。
一拳向前轰出，高墙迷宫根据祂的意志破出条规整的通路。
“我改变主意了，如果你们能活着到达这里，将不必破解这座迷宫。”
说罢祂的身形原地消散。
但顾恒并没有为此感到放松。
因为，还有一刀。
立即感知到身后的异常。但对方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很难在当前的时间片段挪移天职赐福的那股力量。
生死危机的紧迫感下，顾恒只觉视野中的所有物体忽然被镀上一层轮廓般的炫光。
下一瞬世界变得昏暗。除自身外，周围一切运动物体在瞬间削弱了至少八成速度，最终处于一种无限趋于静止的奇异状态。
大概争取到两秒不到的时间。
那柄由纯粹死魂凝成的镰刀同凝聚起的壁障相碰。凭借与死魂相斥的特性，镰刀被反震开一段距离。
忽然整个世界传来警报声，同时穹顶上方开始出现晃动。
“就这样吧。”
亚塔兰提克抬头望了望穹顶，身影再次从眼前消失。顾恒当然知道对方下一瞬会出现在哪里，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了。
镰刀如切黄油般轻松从后方扫过。
腰部以下忽然失去知觉。
顾恒在铺位上猛地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