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发明
图2 征服者抓住国王
这幅雕版画出现在贝尔纳尔·迪亚斯(Bernal Díaz)《征服新西班牙信史》(True History of the Conquest of New Spain, 1632年于马德里首次出版)的扉页。该书的编辑来自施恩会(Mercedarian),因此这个版本突出地展现了给墨西哥原住民施洗的修士(位于书名的右边)的地位,科尔特斯则位于书名的左边:他倚靠着一张描绘着自己形象的盾牌,盾牌画面中的他在征服者队友的帮助下,正在俘获蒙特祖马并抢夺他的王冠。
我本人声明且保证,这本书所记载的所有内容都是真实的。
——贝尔纳尔·迪亚斯,
《征服新西班牙信史》1632年版前言
在(诗歌)中,我既没有完全遵从真实的历史,也没有完全抛弃历史。我利用诗人的自由作了增添、改动或者删减,因为我认为这才是完善作品的最好方式。诗人的任务并不是还原真实的历史,而是表现一种历史的可能性。
——约翰·德莱顿(John Dryden),
《印第安皇帝》(The Indian Emperour), 1667年版
我常常觉得历史本不应该如此沉闷,因为当中的大部分都是被创造出来的。
——简·奥斯汀关于“历史”的论述,1799年[2]
我们究竟如何才能知晓西班牙人占领阿兹特克帝国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关于这个“人类历史中最伟大的事件”之一,最为人所熟知的记载是贝尔纳尔·迪亚斯对征服过程那引人入胜的记录。世人一直称颂迪亚斯是一位具有出色文学素养的普通士兵。作为1519年墨西哥远征队的一员,这位“征服者队长”在书的前言中吹嘘自己“亲眼见证”了其所记录的事件。迪亚斯称自己的书为《征服新西班牙信史》,墨西哥知名小说家卡洛斯·富恩特斯(Carlos Fuentes)更是推崇其为拉美文学真正的奠基人。[3]
1632年《征服新西班牙信史》的初版扉页上,有一张征服战争的领导者埃尔南多·科尔特斯的全身像(见图2)。在这幅雕版画中,科尔特斯向读者展现了一幅戏剧化的景象,这一画面被印在了一张盾牌上。事实上,这位传奇的征服者的确给整个历史开启了一扇窗户,而盾牌上的这幅画只选择了一个瞬间将这段历史符号化——或者说,用一个符号为整个叙事开启了大门。
在这个瞬间,我们看到了一位征服者试图靠近一位坐在宝座上的国王,前者显然就是科尔特斯本人。尽管这位国王留着大胡子,面相和科尔特斯类似,也戴着一顶欧式的王冠,但是他却穿着兽皮制成的短裙。就如同王冠在当时的欧洲是君主的形象化和普世性的代表一样,兽皮短裙代表的则是美洲的“印第安人”。因此,这位国王很显然就是阿兹特克人的皇帝[1]蒙特祖马。在扉页底部的一张圆形盾牌(或者装饰板)上,则描绘着他的岛屿首都。
当科尔特斯接近蒙特祖马的时候,他把两只手都伸了过来:看样子,他想用左手抓住这位国王的王冠,用右手中一副准备好了的手铐铐住蒙特祖马的手腕。坐着的国王看上去很被动,没有任何想要抵抗的样子。但是这完全称不上是一次和平的“会面”。科尔特斯那进攻性的姿势,身后那三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以及抓住王冠和国王本人这一极富象征性的动作,都表明了这次遭遇的暴力企图、非外交色彩,以及对王位不由分说地夺取。[4]
那么,是不是这块小小的雕版画就能为我们提供了解故事关键的可视化捷径呢?征服墨西哥这一史诗般的历史,同时也被认为是在更大范围内改变了世界的欧洲人发现、入侵和殖民美洲的历史现象,是不是可以浓缩成一个象征性的、粗鲁地抓住一位无辜国王的故事呢?或许这样是可以的:从15世纪到20世纪的世界历史,的确可以被简化成一个帝国遭到侵略、一位皇帝被抓走的雕版画作品。
但这样一幅情景也可能只是故事的开端而已。事实上,它也许仅仅是这部863页的著作扉页上的一条线索而已,并且还是一条带偏了的线索。因为当我们真正地进入这本书的内部,仔细地阅读迪亚斯的叙述,把他的内容与其他关于这一“伟大历史事件”的视觉和文字资料进行对比,上述那个简单的掠夺形象就会立刻瓦解。后来的历史学家休·托马斯(Hugh Thomas)评论说“有时贝尔纳尔·迪亚斯的记忆有误”,这是很典型的英国人的保守说法。墨西哥历史学家胡安·米拉莱斯(Juan Uiralles)为遍布在《 征服新西班牙信史》中的前后不一致的内容甚至是明显的错误之处编了一个目录,并将其写成了篇幅长达一本书的研究,题目为《贝尔纳尔说谎了》(Y Bernal Mintió)。因为迪亚斯既不是统帅,也没有亲眼见证他所记叙的很多事件,因此常常都是依赖早前经历者的叙述(当中包括科尔特斯),而他声称这些叙述都是真实的。考虑到《征服新西班牙信史》中众多的“闪回、离题、重复、省略,以及煽风点火的段落”,克里斯蒂安·迪维尔热(Christian Duverger)认为,那些迪亚斯所声称自己亲眼见证的事情其实他几乎都没有见过,并且也没有做过任何记录;这位法国学者走得更远,他甚至认为这本书是科尔特斯本人所写,当时是16世纪40年代,已经退休的科尔特斯居住在西班牙的巴利亚多利德(Valladolid)。[5]
在《纽约时报》和《芝加哥星期日论坛报》(Chicago Sunday Tribune)上,关于迪亚斯《征服新西班牙信史》现代版本的评论认为,他的叙述是“有史以来最为可信的记录”,以及“最完整和最可信的征服编年史”。可如果事实刚好相反的话,即这本书完全不可信,也不完整,更不真实,那又会怎么样?对于我们会有什么影响?如果我们认同富恩特斯的话,认为迪亚斯的著作是拉美小说的基础,并且认可其是一部历史虚构作品,那么我们又将如何找到德莱顿所暗示的“历史的真相”呢?更不用说关于16世纪伟大事件的一些“可能性”了。正如一位历史学家最近的尖刻评论一样:“历史学家解释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为最后的结果。不过既然我们已经知道结果是什么样的,这似乎就变成了简单地回顾过去,然后把节点串起来。但是存在这样一个问题:节点实在太多了。”[6]
我建议我们从头开始,回到过去,回溯曾经的节点。“每一个好的神秘故事都发生在三个层面,”一位备受推崇的神秘小说家曾这样说道,“事实上发生了什么,看上去发生了什么,以及侦探是如何搞清楚这两个问题的。”五个世纪前,西班牙人发动对中美洲原住民的征服运动并且留下数千页的文字,记录他们的所作所为。在当今的知识界,“亲眼见证”(testigo ocular)这个词常被人以怀疑的心态来审视,事实上也应当如此。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可以良莠不分,把迪亚斯的资料当作谎言、虚构和发明而全盘否定。我们可以再次回到迪亚斯那里,回到科尔特斯本人的记录,回到西班牙人在16世纪以及随后的时间内所写的著作和编年史,回到阿兹特克人、其他中美洲人和他们的混血后代所撰写的记录,回到雕刻、绘画和抄本,以及如今依旧保存在塞维利亚和墨西哥城档案库中的数千页法律文书当中。通过对谎言、虚构和发明进行筛选,我们可以发掘出可能性和可能的历史事实,直至开始聚焦新的诠释和观点。[7]
为了重新开始,从新的角度接近这个被讲了无数遍的征服墨西哥的故事,我从胡安·德·库尔布(Juan de Courbes)那里寻找线索。这位法国雕刻师曾于17世纪20年代至30年代在马德里工作,并且创作了那件我们得以窥探1519年的墨西哥的最早作品(扉页上的那幅雕版画)。库尔布创作的这件微缩雕刻本质上展示的是两个历史上有名人物的遭遇。不管是从文学刻画还是从象征意义的角度来看,这一场景的准确性与否在今天已经不重要了(不过我们在后来也要回到这里)。重要的是,通过库尔布的创作,科尔特斯将他与蒙特祖马的相遇作为起始点展示给我们。
这次遭遇并不仅是一次会面,还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会面之一——这是两个帝国、两个伟大文明不可逆转地走到一起的时刻。“如果说现代历史的诞生这一神秘的时刻是真实存在的话,那么它就发生在1519年11月8日。”一位历史学家曾如此说道;另一位历史学家则把科尔特斯进入帝国首都特诺奇蒂特兰城并且与蒙特祖马见面的那个上午称作“真正发现美洲的时刻”。在本书中,我将其称作“会面”(Meeting),并冠以大写字母M。[8]
“会面”只是故事最外面的一层。在第一章中,我们将以科尔特斯本人对会面的记叙为开端。有意思的是,他从未表示自己在11月8日夺走蒙特祖马的王冠或者铐住他,所谓的拘捕是后来发生的。与之相反的是,他形容“会面”是阿兹特克皇帝明智的投降。上述说法一直都占据主导地位,并且在五个世纪的时间内主导了世人对于科尔特斯、蒙特祖马以及征服墨西哥这一事件的看法。当科尔特斯本人对于会面的叙述这一层被剥离后,它所包裹的内里一层就展现了出来:这次会面是如何被记住、诠释和发明的;在那之下,传奇的科尔特斯,谜一样的蒙特祖马,糟糕、混乱、野蛮的侵略战争(此后,在扭曲的棱镜下其被视作“征服墨西哥”),这一切都被完整地暴露出来。我们用以描述事物的名称是至关重要的,“征服墨西哥”是一个非常片面的标签,它所对应的是胜利一方的叙述(在过去的五个世纪里都是这样),故而从现在开始我们应当称呼其为“西班牙——阿兹特克战争”(Spanish-Aztec War, 1519—1521),或者在更大范围的冲突中,它是“西班牙——美索美洲战争”(Spanish-Mesoamerican War, 1517—1550)的关键一环。(这些日期,包括“阿兹特克”和“美索美洲”这些名称,会随着我们叙述的推进而不断清晰。)
当我意识到为什么以及如何写一本关于拉美历史上被研究最多的主题的著作时,我希望我能够拥有一个“通向大马士革之路”的时刻,因为这是一次鲁莽的冒险,而且肯定需要提前进行解释。事实却是,我经历过许多个这样的时刻,它们绵延在两个500年纪念日之间—1492年哥伦布登陆美洲纪念日,以及1517年西班牙人第一次与中美洲人进行接触的纪念日。上述的这些时刻,有一些发生在档案馆里(例如阅读征服者亲自记录或者口述的文件,它们数百年来都保留在西班牙塞维利亚无比卓越的皇家档案馆中);也有一些发生在图书馆内[例如伦敦的不列颠图书馆,或者位于罗德岛的普罗维登斯(Providence)的约翰·卡特·布朗图书馆——其中收藏的珍贵书籍和手稿无与伦比];也可能发生在与墨西哥、美国以及其他地方的研究征服时代的优秀学者的对话当中(这样的对话可能是面对面的形式,也可能是在完成本书过程中对于相关研究的一再品读的形式,它们散布于本书的尾注当中);也可能在教室里(宾夕法尼亚州、伦敦、波哥大以及其他地方的学生在那里把我团团围住,迫使我再次思索自己得出的每一个猜测和结论);或是在墨西哥城内(行走在特诺奇蒂特兰城曾经的街道和运河所在的地方,意识到蒙特祖马过去常常徜徉在我脚下的某块土地,例如他曾经的动物园当中);也或者仅仅是在家中(在那里,我从慷慨的妻子那超凡的思想当中获益良多)。
结果,我一边研究一边写作,随着不断地开展讲座,写作的内容也不断增多;不过问题也在不停地涌现,并且常常是同样的问题。互联网上通过邮件传来的问题呈现爆炸式增长——这些问题或是来自新西兰的一个高中生,或是阿根廷的一位退休海军军官,或是巴塞罗那的一名邮递员,或是加拿大的一名博士候选人,甚至是加利福尼亚监狱里的一名罪犯,等等。我逐渐意识到许多问题本身就是错的,这些问题被提出的方式也是错的——不过并不是学生和发送邮件的人所提出的,而是学者、作家,以及我自己所提出的。[9]
因此,上述挑战应当是避免询问(更不用说回答)一个问题,即“为什么蒙特祖马和墨西哥人会如此迅速地被西班牙人征服?”(正如最近的一本书中所形容的那样)。与之相反的是,让我们首先接受这样的一个观点,即他们并不是“迅速地被征服”。接下来让我们探讨一下,为什么这个问题会以这种方式被提出来。我们不应该问——“为什么由数百人组成的一小支西班牙军队,能够摧毁数百万的墨西哥军队以及他们强大的军事神权政治?”——因为这不可避免地会引向下一句引言:“这一直都是最大的历史谜题之一。”相反地,让我们重访和挑战这些通常的回答,诸如阿兹特克人“在心理上占劣势”,因为他们相信科尔特斯或者西班牙国王“拥有墨西哥王位的优先权”,抑或“他们仪式化的战斗方式在与欧洲人的战争中不相适应,因为后者只是想打赢,而不是想抓住献祭的俘虏;但是,在上百人与上千人的对决中,侵略者们所骑的马给予了他们决定性的优势”。[10]
上述引用来自四位作者,我故意在段落中没有列出他们的名字,因为我的目的并不是要批判他们(他们都写过我很崇敬的作品),而是为了表明,这样的句子反映出来的是一种普遍的观念——数百年来,成千上万的著作和文章、戏剧和电影都传递着这样的观点。它聚焦于一个深刻的主要问题,或者说是一个深刻的误导问题——这也是我想说服诸位相信的。接下来的章节中,我们将要多次遭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我们来思考另外一个例子,我之所以选择这段文字,是因为这是一位知名学者的一篇获奖文章的华丽的开篇文字。
征服墨西哥之所以对我们来讲很重要,是因为它提出了一个痛苦的问题:一个杂牌的西班牙探险队,人数从来没有超过四百,究竟是如何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在美洲印第安人自己的地盘上,打败这个强大政权的?究竟是西班牙人的原因,还是印第安人的原因,让这一几乎不可能的胜利变成了可能?[11]
战争的结果——不仅是1521年8月特诺奇蒂特兰城被焚毁,还包括接下来三个世纪西班牙的殖民统治,以及在现代墨西哥所留下的深刻而复杂的遗产——应该也会得到解释。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充分质疑上述推断以及其他的许多推断来获得新的理解。例如,蒙特祖马曾经投降,或者有美索美洲人把西班牙人的入侵视作合法的行径,这样的说法是有证据支撑的吗?过于强调阿兹特克人崇尚人祭,是不是扭曲了我们对于这个文明的看法?28个月的侵略真的是一场“迅速的”战争吗?为什么征服者的人数一直都被认为是数百人,但是实际上却有上千西班牙人参与过与阿兹特克人的战争?“主场作战”,或者在面对上千人的军队时,仅仅拥有数十匹马的西班牙人真的有优势吗?我们将侵略者称作“探险者”,将被侵略者称作“印第安人”,还将他们之间的战争称作“征服墨西哥”,这是不是使讨论充满了偏见,并偏向传统的解答?将征服过程视为令人信服的谜题(历史上最大的谜题之一),是不是导致我们不可避免地回到传统叙事(正如我给其贴上的标签一样)的“神话历史”(mythistory)中呢?
我认为是的,因此我拒绝用简单的叙述方式建构接下来的章节。那种叙述方式是一个陷阱,让作者和读者都同等地陷入传统的科尔特斯式的编年史中,让战争变成结局可以预测到的“征服墨西哥”。这种叙述也是整体统一的,把所有的反叙事都变成次要的事物,然后推到边缘的地位。不要担心,这个故事会被讲述,而且会被重复多次地讲述,当中的叙述片段会从故事中被抽离,被仔细检视,然后重新拼接。
但是也请注意本书并不是先前记录的大汇总,而是从另一个角度对故事的重新讲述。事实上,它是对从16世纪20年代开始到现在的一系列记录的重新评估;不仅是对征服的历史的检视,而且是对随后500年间发生的事件的重新检视;论证传统的“征服墨西哥”叙事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谎言之一,对其进行揭露需要我们进一步明确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什么传统叙事会如此发展。
本书包含八个主题章节。前两章(第一部分)仔细剖析了“会面”以及西班牙——阿兹特克战争的历史,探寻历史是为什么以及怎样发展成为传统的叙事模式——它在极大程度上扭曲了16世纪早期发生的事件。第三、四章(第二部分)描述了几个世纪以来,人们是如何看待阿兹特克文明和蒙特祖马本人的。在我们如何能够以不一样的方式理解他们的文化、他们对外部入侵的回应、他们的皇帝,以及皇帝本人对于“会面”的观点这些问题上,西方人长期以来对于阿兹特克人的观点都与之背道而驰。
本书的最后两个部分试图探究科尔特斯神话,我们戳破神话的目的并不是将其妖魔化,而是让这个被刻意拔高了的征服者恢复其本来模样,并为其他的历史主要角色让路。其他的那些演员(他们当中既有西班牙人也有纳瓦人)能为我们提供从入侵开始到蒙特祖马之死(第三部分),以及到16世纪20年代及之后(第四部分)的具有启发性的不同视角。这些章节表明,在看待西班牙——阿兹特克战争的时候,通过传统叙事中被边缘化的人物的经历(例如古巴的泰诺人奴隶,或者各个种族的女性),我们是如何选择不同的节点,然后用不一样的方式把它们串起来的。我们也可以聚焦于故事中心的暴力和大规模奴役,它们是战争的突出特点,并且是如此的可怕,以至于连“侵略”和“战争”(更不用说“征服”)这些词都无法描述这个世界历史的分水岭时刻,而它却长期以来都被美化为“现代历史上最伟大的冒险故事”。[12]
因此,科尔特斯和蒙特祖马的新形象将会显现,并会颠覆传奇故事和传统叙事的套路。在想象中的著名人物的光环下,有一层层的事实显示出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更为重要的是,在故事的核心,我们能够看到,在那个纷乱的年代,出生并最终安葬在墨西哥的那些男男女女的观点和角色是什么样的。因此,1519年11月8日的“会面”只是故事的最外一层,它拥有众多的演员——其中最有名的那些演员所扮演的角色和传统赋予他们的角色非常不同。随着外层不断被剥离,以及本书被打开,我们得以用新的视角看待“会面”、科尔特斯和蒙特祖马、“征服墨西哥”、那个时代的西班牙人和阿兹特克人、继续存在的神话历史的传统叙事、伟大相遇的历史,以及历史本身最终极的本质和它的发明。
[1] 指“伟大的特拉托阿尼”(huey tlahtoani),原书作者行文中将这一头衔译作“emperor”(皇帝)或“king”(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