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年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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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敦肃皇贵妃薨

“我不担心弘晟,因为我走了,弘晟还有最爱他的皇阿玛,一定会护他周全。”年心言紧促眉头,凝视着胤禛,“我担心的是你,胤禛,不要再点灯熬油没日没夜的批阅奏折,龙体才是第一位的。”

“心言,若你没了,朕还要这龙体有何用?”胤禛负气般捶打着自己的心口,痛苦地说,“心言,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数月来,虽然你我分别,但我知道你我还会相见,心里有盼头……”

“悲欢离合人之常情,胤禛,你我经历了这么多,还有什么事不能承受?”年心言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只可惜,未来的路,心言不能陪你了。”

“心言,不要忘了我。”胤禛的声音已然嘶哑,他近乎绝望地哀求道,“心言,你等我,我会去找你,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

“好,我等着你……下辈子,我还嫁给……”年心言还没说完,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她的头垂到胤禛肩头,胤禛的心脏也为之一振。

“小姐!”

“皇贵妃!”

一弦,辰玉,高无虑,高无忧皆跪倒在年心言面前,哀嚎不止。胤禛将年心言的遗体紧紧抱在怀里,许久都不愿意放手。

雍正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皇贵妃年氏薨逝于圆明园,走完了她短暂而绚烂的一生。

胤禛追谥皇贵妃年氏为敦肃皇贵妃,并且下旨辍朝五日举行敦肃皇贵妃丧礼。

年心言身着皇贵妃朝服朝冠,安详地躺在金棺内,如同熟睡一般。年心言薨逝当晚,璟蓉率领后妃,皇子,公主们前来吊唁。

圆明园雍年阁到处飘荡着白绫,胤禛如活死人就坐在年心言的金棺旁,任谁行礼问安,都一言不发。

璟蓉站在最前面,李成念和琳欢站在第二排,宋若有,耿秋,安贵人,郭常在依次站着。最后排是弘时,弘历,弘昼,还有念初。除了璟蓉外,其他人都像年心言的灵柩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他们的哭声很大,可又有几个是情真?

李成念走近胤禛,看到胤禛如今憔悴的模样心痛不已,不忍地劝道:“皇上,皇贵妃已经薨逝,您要节哀,日子总要过下去,再说,您还有嫔妾们呢。”

岂料胤禛一下子怒火中烧,一巴掌将李成念打倒在地:“朕知道,你们巴不得心言早点死,如今,可让你们如愿了。”

“臣妾们绝无此心啊。”她们全部惶恐地跪在胤禛面前,异口同声地说。

吓得孩子们也跟着跪了下来。

“滚,你们都滚出去!”胤禛怒吼道。胤禛赶走了所有人后,歪歪斜斜地回到金棺旁,凝视着“熟睡”着的年心言,泣不成声。

这一幕被弘历亲眼目睹,弘历有些恍惚,他眼里的皇阿玛不苟言笑,冷酷无情,却对一个妃妾倾注了全部的深情。

果然,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差别。

胤禛守着年心言整整一夜,第二天凌晨,要封棺的时候,胤禛悲愤地拿起一把剪刀。

“皇上,不要啊!”吓得高无忧冲上去夺了下来,“皇贵妃去了,奴才知道皇上伤心,但也不能寻短见啊。”

“你在乱叫什么?”胤禛瞥了高无忧一眼,“朕只是想剪一缕头发而已。”

“皇上,这可是大忌讳!”高无忧摇摇头。

胤禛夺回剪刀,指着高无忧:“你要是敢说出去,朕立马杀了你,你听到了么!”

“奴才知道!”

胤禛决绝地剪了一缕头发,握在了年心言的手心,温和地说:“心言,就让它代替朕先陪着你吧,你放心,朕这身子骨,肯定不会让你等太久!”

胤禛下令,年心言的丧礼参考顺治朝的孝献皇后大办。因为官员们从未操办过皇贵妃丧仪,缺乏经验,难免手忙脚乱。胤禛情绪激动不快,并曾因同一件事,数日之内责骂廉亲王等涉事官员两次。

胤禛遣七个近支王公为皇贵妃穿孝,并设立诸王穿孝之处。诚亲王允祉、廉亲王允禩、怡亲王允祥等诸兄弟亲王,及奉恩将军以上之宗室,民公侯伯以下四品以上之百官,皆被要求朝夕三次齐集举哀,并步行奉移皇贵妃金棺由圆明园至十一公里之外的十里庄停殡之所。

年心言的丧礼可谓前无古人,这也确实是胤禛唯一能为心言做的,虽然心言已经看不到了。

丧仪结束后,众人返回了皇宫,胤禛坐在返程的马车上,快进宫门的时候,他掀起车帘,向来处张望,顿时唏嘘不已。心言不会再跟他回来了,这人世间再也没有年心言这个人了、

不知不觉他又淌出了热泪。

“皇上,您别哭了,太医说您再流眼泪,只怕会伤了眼睛。”高无忧递给胤禛一方丝帕,自己也忍不住流泪了。

“朕这几日流的泪,比从小到大流的泪还多。”胤禛接过丝帕,却没有擦,任泪水奔流,他哽咽道,“让朕再为心言伤心一阵吧,等回了宫,朕又要做回冷冰冰的帝王。”

“奴才知道,您想皇贵妃。”高无忧劝道,“皇上,您想着皇贵妃,她就一直在。”

“嗯!”胤禛点点头。

年心言去世后的半个月,议政王大臣、刑部奏上年羹尧大罪九十二款,包括大逆之罪五、欺罔之罪九、僭越之罪十六、狂悖之罪十三、专擅之罪六、贪黩之罪十八、侵蚀之罪十五、忌刻之罪六、残忍之罪四。其中重罪包括与静一道人、邹鲁等图谋不轨,私藏军用物品,伪造图谶妖言等,此外还有乱穿衣服、滥用龙纹、排斥异己、贪污腐败、非法经营等各种罪状。

同日,胤禛派遣领侍卫内大臣马尔赛、步军统领阿齐图向年羹尧宣判其死刑,称九十二款大罪中应服极刑及立斩的就有三十多条,但念及年羹尧平定青海之功,开恩赐其狱中自裁。

但年羹尧却不肯就死,喊着要见胤禛一面。

胤禛正在养心殿批阅奏折,得知这一情况,冷哼道:“朕对他无话可说,让他赶紧上路,快年下了,这件事尽早做个了断。”

“启禀皇上,翊坤宫的一弦求见。”高无忧禀报道,“她说请皇上看在敦肃皇贵妃的面子上,让她见一见年羹尧!”

提及心言,胤禛怎么会不答应呢?他吩咐无尘跟一弦一起去见见年羹尧,劝年羹尧早日上路。

一弦提着食盒来到关押年羹尧的牢房,年羹尧蜷缩在牢房的角落,胡须和头发混乱地交织在一起,身上散发着刺鼻的气味,脚下还有老鼠在啃他的脚指甲。

此时此刻,一弦却很庆幸,年心言没有看见他这般模样。

“二少爷,请用!”一弦把带来的饽饽摆在年羹尧面前,无尘则在外面守着,一弦把饽饽往年羹尧面前推了推,“二少爷尝尝,还是当年的味道吗?”

“你告诉我。”年羹尧忽然按住一弦的手腕,“是不是那个昏君,杀了心言。”

“不是!”一弦脱口道,用凌冽目光与年羹尧对视着。

“不是?不可能,一定是他!”年羹尧依旧执迷不悟,样子看上去已经疯癫,“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之所以那么宠爱心言,都是我在前朝得力……”

“那是二少爷自作多情了。”一弦打断道,“皇上能留你的命到今天,是皇上不忍让小姐伤心。小姐身体不好,因为你的事儿,天天担忧,才会这么快薨逝,而你却不知悔改,还诬陷皇上,试问,你真的想让整个年家跟你覆没?”

年羹尧沉默了,拿了一块饽饽,慢慢抿着,似乎如鲠在喉。一弦站起身,背过身子,接着道:“二少爷,现在小姐已经不在了,留下一个没有额娘的八阿哥,而你的存在,会让八阿哥蒙羞的。”

“那皇上为什么不直接处以极刑?”年羹尧问,“非要多此一举赐我自尽?”

“那是皇上给年家留的最后一点颜面!”一弦重重地说,然后绝望地从袖子里抽出一条围巾,递给年羹尧,“这是小姐生前特意给你做的,昨天我才发现那上面有血迹,是小姐咳的血。二少爷,要不是你错的太离谱,你一直都是小姐最在乎,最尊敬的兄长!”

年羹尧如获至宝般收起那条围巾,端坐在那里,郑重其事地对一弦说:“一弦,替我给心言捎句话,说二哥马上就要来陪她!”

一弦最后给年羹尧磕了个头,然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无尘紧随其后。

还没等无尘回到养心殿,大牢里就传来消息,年羹尧上吊自尽了,这一切都结束了。

年羹尧死后年遐龄、年希尧夺官,免其罪,斩年羹尧之子年富,诸子年十五以上皆戍云贵、广西之地。年羹尧幕客邹鲁、汪景祺先后皆斩,亲属给披甲为奴。

胤禛三年除夕之夜,胤禛屏退左右,独自冒着风雪,从养心殿一步步走向翊坤宫。

他一边走,一边回想着这十几年来,与年心言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事无巨细,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翊坤宫的正殿摆放着皇贵妃的朝服朝冠,当时内务府问胤禛,皇贵妃已经薨逝,是否还要继续制朝服朝冠。

胤禛毅然决然地说,继续打造,制好就摆在翊坤宫正殿。

胤禛走到翊坤宫,拍了拍身上的落雪,推开了殿门。恍惚间,胤禛好像看见年心言热情地走出来,朝他伸出手。他正要去搭年心言的手,年心言如烟般,瞬间消散。

胤禛坐在正殿的椅子上,反复抚摸着朝服朝冠,自言自语道:“心言啊,你看朕给你打造的皇贵妃朝服朝冠多么华丽,可惜你没能穿上。或许朕早该封你为皇贵妃,是朕太糊涂,朕总觉得你不在乎……心言,你知道这些日子朕多想你吗?朕一旦闲下来,满脑子都是你……”

一弦和辰玉走了进来,给胤禛拿了些茶点。

“皇上,八阿哥已经睡下,您要见他吗?”辰玉问。

“弘晟睡下就算了,朕就是来这里坐坐,你们该忙什么就去忙。”胤禛吩咐道。

辰玉下去看护弘晟,一弦跪下道:“启禀皇上,敦肃皇贵妃生前让奴婢给皇上奉上新春贺礼。”

“是心言给朕的?”胤禛眼前一亮,“是什么?”

一弦命人抬上来一个半人高的雕花木箱,在胤禛面前打开。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寝衣,胤禛翻开来看,认出这都是年心言的针脚,瞬间泪目。

“这都是心言什么时候给朕做的?”胤禛拿了一件绣着盘龙的寝衣,感慨道,“朕知道,这个花型最难绣。”

“这都是皇贵妃病中给皇上做的。”一弦说道,“皇贵妃想让皇上每年都能穿上她亲自做的寝衣,因此日夜赶工。知道皇贵妃没有力气,给皇上做了三十四件寝衣。皇贵妃说,皇上长命百岁,这三十四件远远不够……可她只能做这么多了。”

“心言……”胤禛紧紧攥着寝衣,仰着头悲伤道,“心言,你为什么对朕这么好,你知不知道,朕却什么也给不了你。”

心言,朕从不相信有来生,所以只在今生最大限度争取来自己最想要的至尊之位。自从你薨逝后,朕真希望有来生。

愿来生,年心言是爱新觉罗胤禛唯一的妻子,相知相爱,相伴到老。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

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

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

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全书完,更多原著好书尽在QQ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