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避世棺
炽白的灯光从头上打了下来。
病床上的艾赫，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电灯很明亮。
“这里是…哪里？”
艾赫慢慢坐了起来，却在床头镜子里看见了身上的病服。
我现在…在病房？
些许困惑萦绕了上艾赫。
自己刚才不还在广场上跟黑灯会对抗吗？
病房外面，传来了医疗推车的滚动声。
门在敲了两下后拉开了，只见一位身着病服的医生走了进来，他以和蔼的目光看着艾赫，用普通话开口道：
“情况好些了吗？你还有做那个关于黑暗世界的噩梦？”
艾赫想了起来，那是自己的主治医师。
嗯…普通话？不是杜维齐语？
主治医师搬来一张椅子，在艾赫面前坐下，
“你的状态好像不错，能记起一些东西吗？我这里拍的片显示你恢复得不错，脑白质病变得到了缓解。你的记忆好像更清晰了。”
随着医生的话语，艾赫摸了摸脑袋，越来越多的记忆涌出了脑海。
他叫艾赫，因为精神病而被送到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治疗，最后被确诊脑白质病变引起精神分裂症。
艾赫抬起手，摸了摸耳朵。
不是鱼鳃，而是正常无比的肉耳。
噢，原来我真是个精神病。
艾赫有些恍然大悟，这样想到。
“不对，我不是精神病…我是…”
艾赫的嗓音略有些急促。
“噢，你想说你是救世主？”
话还没说完，主治医师就打断道。
艾赫愣了下，有点弄不清楚他为什么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对，你在那个世界有一个妹妹，叫海德薇，但她其实是个监控者，一直都监控着你。”
“不仅如此，有一群人监控了你整整六年时间，并且这个过程中不断清除你的记忆。”
“而后面你加入了他们，和他们合作，并伺机离开这里，对吗？现在故事的剧情是不是进展到了在卢瑟广场对抗黑灯会？”
主治医师侃侃而谈地说道。
艾赫有些目瞪口呆，半响后缓缓点头。
“这就是了，这些都是你告诉我们的。所以我们对此了如指掌。”
主治医师轻松地说道。
听着主治医师的话，艾赫下意识地沉默了，越来越多原本的记忆在脑海里涌了出来，原来，自己这一段时间的精神病格外厉害，脑白质病变严重，长时间陷入到幻觉里，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简而言之，自己真的是个精神病。
主治医师怜悯地看着艾赫，继续开口道：
“听着，孩子，我得再一次告诉你，这都是幻觉，你患有精神分裂症，但只要配合治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的记忆已经更加清晰了。在这之前，你还误以为你有神迹。我向神发誓我的话都是真的。唉，愿神保佑你。”
听到这里时，艾赫猛然抬起头。
他直直地盯着医师。
主治医师困惑道：
“怎么了？孩子。”
艾赫缓缓问道：
“你为什么要用翻译腔说话？”
主治医师愣了下道：
“什么是翻译腔？”
“你说话的语法，跟我回忆里的语法并不相同。你用普通话说话你为什么是翻译腔？”
艾赫继续追问道，
“而且，你说我没有神迹。”
主治医师流露出更加困惑不解的表情。
“如果我没有神迹，那证明你们才是假的。”
艾赫一字一句地说道。
随着话语的落下，主治医师困惑的脸庞渐渐扭曲起来。
头顶上的电灯，逐渐露出了真实面貌，那是一盏坏掉的瓦斯灯。
艾赫看见了主治医师的真容。
那是一个黑色头发，耳蜗里爬满白色虫子的男人。
呓语先生！
艾赫闪电般抬起手里的手枪银火。
扣动扳机，却发现无论怎么扣动扳机，子弹都根本没法出膛。
“你竟然没有陷进去…”
呓语先生缓缓地说道，脸上露着瘆人的笑容。
艾赫感觉到手腕一阵冰凉，猛地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只沾着鲜血的白手。
瞬间就意识到，那是一件禁物。
这个时候，一只死掉的虫子，从艾赫的耳蜗里调了出来。
马上想到，里昂曾说过，三阶的送葬者则可以将亡灵之虫种在活体内…
也就是说，刚才的幻觉，应该是这条虫子带来的。
艾赫直直地看着呓语先生。
他站立在自己面前，却没对自己下杀手。
而自己也无法扣动扳机…
而这栋建筑里，也只剩下自己和他两个人……
难道说，禁物的效果，是营造一个一对一的、双方都无法对彼此下杀手的空间？
利用可见的线索，艾赫逐渐拼凑出答案。
只是，无法下杀手，难道大家就和平共处吗？
这时，忽然有声音传来，一张裁判模样的人脸，浮现在墙壁上。
“现在，请死者巴比奇先生提出你的宜居要求。”
呓语先生缓缓开口道：
“我是一具尸体，而长时间接触氧气会带来腐烂，现在请抽走这里的氧气。”
“死者巴比奇先生，您的要求将得到满足。”
死者的宜居要求…
难道这里，是一处巨大的棺材？！一个跟棺材有关的禁物！
而在这个禁物里面，人们可以提出各自的要求。
艾赫意识到什么。
而在这时，空气里的氧气逐渐稀薄了起来。
呓语先生脸庞苍白得像是死人，艾赫想起，送葬者道途三阶的名字——陪葬人。
三阶的送葬者，可以通过秘文，让自己丧尸化，在十五天内不呼吸、不进食、不排泄，隔绝一切的生理要求，这也是“陪葬人”名字的由来。
氧气在渐渐流失，被不停地被抽取，艾赫的呼吸急促，肌肤开始因为失去氧气而涨红。
“我也要提出要求。”
艾赫尝试开口道。
“抱歉，死者艾赫先生，由于死者巴比奇先生是棺材的主人，他提出两个要求后，你才能提出一个要求。”
裁判模样的人脸哭泣着说道。
氧气不断在流失，艾赫感觉到呼吸更加困难。
呓语先生露出更加瘆人的笑容。
眼前这个人，他已经慌乱了，只要除掉他，就都没威胁了，自己也能成功回收圣物。
要不了多久，他就要因为承受不住缺氧而精神崩溃了。
最关键是，在这里并不存在死亡，在精神崩溃前，他只能不断承受缺氧的痛苦。
怎么办？
要无法呼吸了…
闭上眼睛，呓语先生仿佛听到了亵渎者的恐慌。
等他再度睁开眼睛时，
却见那人直直盯着他看。
呓语先生困惑了片刻。
只见艾赫从腰带里取出一支异质脊髓液，而后顷刻间，扎到手腕上。
“非呜那。”
一阵血液沸腾触感涌起，艾赫在心中，吟诵了两次临时召唤。
脑海里构想着召唤物的形态。
灵性喷薄而出，门扉渐渐由内往外推开，远比一般红烛恶魔更庞大的红烛恶魔爬了出来，顶着茂盛的火光。
在红烛恶魔之后的，是一头小小史莱姆模样的变形怪。
呓语先生迷惑不解地看着这一幕。
两个召唤物毫无攻击性，而在避世棺内，也并不允许对彼此造成直接伤害。
他想做什么？
变形怪贴到艾赫的手上，肺部已经紧贴胸腔的艾赫，竟开始缓缓改变形态。
他的肌肤，缓缓从原来的肉色，逐渐发白，在那白色之中泛起了黄晕，以及微微的青色。
艾赫感觉到双脚立定着，慢慢长出了根茎，抓在了建筑的内，手臂有一点痒，像是有蚂蚁在爬，而且越来越痒，下意识地想要抓挠一下，却已经看见原本的手臂变成了翠绿的生叶，整个身躯呈现出球状，只剩头颅还维持原样，他已经变成了一颗巨大卷心菜！
他低下头，就能看见白里泛青叶肉，层层叠叠的生叶轻轻挥舞，除了头部以外的其他地方，都变成了卷心菜，原来的细胞也多出了层细胞壁。
这副模样，真是滑稽又荒诞。
艾赫心里默默吐槽。
自己老拿卷心菜做比喻，这下好了，救世主真的变成卷心菜了。
危险紧张的氛围，在艾赫的自我吐槽中，从他的身边远去。
红烛恶魔卖力地发着光，艾赫将身上的生叶伸展，尽可能地增加光照面积，最终，他如愿以偿地开始了光合作用，诡异十足的卷心菜身躯，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吸入二氧化碳，制造巨量的氧气。
呓语先生慢慢瞪大了眼睛，愕然地看着这一幕。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神秘学家。
奇葩…
这人的脑回路不似正常人！
但正常人也不会自称救世主…
艾赫仿佛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什么。
“怎么，没看过卡夫卡的《变形记》吗？”
艾赫讽笑地问道，
“你确实不会看过。”
禁物开始抽走氧气的时候，自己忽然想起了《变形记》。
一觉醒来，格里高尔发现自己变成巨大的甲虫。
而自己，则变成了一颗巨大的卷心菜。
浮在墙壁上的哭泣人脸，此时开口道：
“现在，请死者艾赫先生提出你的宜居要求。”
艾赫陷入思索之中。
呓语先生第二个要求是抽取氧气，那么其第一个要求，就必然是之前的幻觉。
比起呓语先生能提出两个要求，自己每次只能提出一个要求。
必须攥取足够的优势，营造一个适合自己发挥的环境。
艾赫低头想了想，缓缓提出要求道：
“我是一个受过伤的可怜人，希望死后不再受到伤害，因此我需要一个彼此抱有善意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