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残暴昏聩，游幸南京
老太太毕竟见多识广，听朱由检这么说，顿时就笑了。
“现在哭穷，怕也不肯给……那些个藩王啊，可都是属貔貅的性子，讨赏来得比谁都勤，让还回来一文钱，都跟要了他命似的，那蜀王若不是被你吓破了胆子，岂会轻易就范？”
朱由检愣了一下，顿时摆出苦瓜脸：
“不给就不给吧，还能怎么着，毕竟都是长辈……”
可惜，他吃的老虎太多，现在扮猪却再也没人信了，老太太固然一脸好笑，便连侍立在侧的鸳鸯、琥珀，也都掩着小嘴儿。
过了一会儿，张嫣问道：
“剩下二十多个藩王，陛下何时召见？”
朱由检道：
“先晾他个十天半个月，等福王受伤的消息传开，再哭穷不迟。要是他们还不肯给，那也没办法……”
张嫣却不信，悠悠道：
“陛下可不像是没办法的样子，莫非也‘不可说’？”
又将我军，你就那么想知道……
“这有什么‘不可说’？”
朱由检无奈道：
“若福王、蜀王当真愿意慷慨解囊，朕也不吝褒奖，而诸王之中，则需选出一两个铁公鸡来，寻个由头废番圈禁。剩下的事儿，便看他们觉悟如何了，若冥顽不灵，再一个个炮制不迟！”
张嫣吃了一惊，失口道：
“陛下要削藩么？”
“看情况……”
朱由检笑道：
“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朕连皇庄都捐出去了，各藩府身为皇室血脉，却麻木不仁，便不配位列宗族，朕也不介意做个残忍的暴君，倘还好端端的供养着，当猪么？”
“暴君”二字一出口，张嫣和周皇后顿时想起那天的糗事儿来，前者俏脸一红，后者则一脸的玩味，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张嫣心头一跳，这妮子看出什么了？
连忙低下头，应付了一句：
“陛下有准备就好……”
当晚，朱由检便在慈宁宫歇了。
凝道殿血腥味儿太重，确实得散几日，老太太也乐得有人陪，祖孙二人下棋、聊天、吃夜宵，及至夜深，才各自洗漱，安然入睡。
次日刚一起床，朱由检就语不惊人死不休：
“老祖宗，京师太冷啦……孙儿这辈子还没去过江南呢，这病也不知道啥时候好，想去南京将养几月，待入夏再回来，行不行？”
老太太愣了一下，沉吟道：
“去倒是能去，只是皇帝一走，朝事怎么办？”
朱由检笑道：
“皇爷爷让孙儿尊老祖宗为‘太皇太后’，结果孙儿一病不起，这事儿却耽搁了，这几日已能勉强下地，赶明儿孙儿便告祭太庙，行大礼，请老祖宗以‘太皇太后’之尊，垂帘听政……”
“不行，不行……”
老太太连连摇头：
“我老啦，早看不得奏章了……再一个，皇帝要去江南，便不带老身一道么，你没去过水乡，我也没去过呢！”
朱由检又为难起来，嘟喃道：
“凤儿也要去，孙儿又没个儿子，要不然……”
猛一抬头，道:
“让皇嫂垂帘监国如何？”
老太太愣了一下，忽然笑起来：
“皇帝早想好了吧，怕老身不答应，非架起来烤一遭？嫣儿性子沉稳，聪明贤淑，自然极好，这段时间你又处心积虑骗她辅政，做几个月监国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太祖有铁律，百官那边怕不好说吧？”
您可真是柯南转世……
朱由检讪讪一笑，说道：
“成不成，召那几个老头子来，问问？”
“那就问问！”
老太太入宫五十年，一手明哲保身玩得出神入化，善能左右逢源，以区区昭妃之位而掌太后印玺入主慈宁宫，历经四朝而稳若泰山。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
既然猜出皇帝不是临时起意，张嫣那边恐怕也早吹过风了，明着反对，岂不是两头得罪？
倒不如把问题留给大臣们，满朝文武，还能看着皇帝胡来不成？
退一步讲，若大臣们都同意了……
那我还反对什么？
老太太祖籍河南陕县，在家足不出户，自万历六年（1578年）入宫后，更是整整五十年没挪过窝儿！
趁还能走动，看看江南繁华，不好么？
至于张嫣，这几个月来，老太太也算是看明白了，皇帝似乎真没那意思，言行举止都恭敬有礼，不过练练字，帮忙看看奏章……
那还有什么好担心？
早膳后，朱由检在慈宁宫召见内阁众臣。
老太太果然不想干政，寻了个由头，让鸳鸯搀着遛弯去了。
经过一夜发酵，几个老头已经听说福王捱枪子儿的事了，来路上也交换了意见，待各自落座，杨鹤便先挑头。
俯身一礼，问道：
“微臣听说，昨日福王入宫，被陛下打了一枪？”
朱由检满不在乎的说：
“跟他要俩钱，跟要他命似的，不打他一枪，还当朕是小孩儿？”
杨鹤皱眉道：
“陛下卧病在床，一月不朝，已经谣言四起，此时召天下藩王入京，却不施恩安抚，昨日福王受伤，其他藩王必然人人自危，倘有心人趁势从中挑唆，恐怕又生祸事……”
“他要能成事，倒好了……”
朱由检喟然一叹：
“朕这段时间，做事有些着急了，如今户部充盈，吏治一清，百官各司其职，大明中兴指日可待……某些人却不敢跳了，朕须得残暴昏聩，借机行削藩策，若有个‘七国之乱’最好！”
残暴昏聩，还七国之乱？！
杨鹤等人听得一脸懵逼，您这是几个意思？
四海升平，大明中兴，还不好？
知道内情的袁可立和孙承宗倒是听懂了，皇帝显然怕皇太极不上钩！
他俩最近也正为这事儿发愁呢，万万没想到，一个拍卖会筹出来十几年的岁入，若拿这银子养兵，一两年内就能反扑辽东……
如此阵仗，建奴还怎么敢来寻死？
俩老头一合计，本来打算劝皇帝改主意，既然不缺银子，用孙承宗那套层层推进的堡垒战术，不出几年，就能把建奴一点一点逼回白山黑水，任由朝廷搓扁揉圆，何必再搞阴谋诡计？
这么一来，还省得终日提心吊胆，怕鱼儿不上钩了！
只不过，这法子进度慢，皇帝未必乐意，二人一时也拿不出更好的战略，还想再琢磨几天呢……
谁知，皇帝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