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饼大难咽，人艰不拆
一个“垂帘听政”的大饼，砸得张嫣手足无措，心乱如麻。
这泼天的信赖——
可是连亲老公小木匠都没给过！
那死鬼临了，只一句“善待皇嫂”，便把她打发了，放心不下的只是魏忠贤和客巴巴那一对狗男女，哪有记挂她的份儿？
我跟你，好像也没什么交情吧？
小木匠在世时，对朱由检很好，也常召他入宫，但亲王不入后宫，跟张嫣见面的机会自然不多，说过的话，一双手都数的过来。
能有什么交情？
张嫣支持他做皇帝，于公是为了大明正统，于私则是为了自保，生怕魏忠贤效仿王莽之孺子婴，窃居皇位，有客巴巴那妖妇作祟，必然反手肃清后宫，自己身单力薄，哪里斗得过他们？
相比之下，小叔子秉性耿直，风评甚佳，或许可信。
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以己度人，张嫣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份信赖，又从何而来？
说周皇后年幼，不还有宣懿昭妃和我么，让她垂帘听政，我俩也不会袖手旁观，稍微帮衬着点儿，也不至于乱了阵脚……
可他偏偏没这么做，非得是我么？
或许……
只是单纯的感激我支持他登基，又怕一旦事发，周皇后孤立无援，受了委屈，才拿这话拉拢我。
若不然，还能是贪我美貌？
之前倒有些端倪，但此时看来，却又不然，“垂帘听政”之事倘能实现，他早死了，便是有这贼心，也没这贼命！
恐怕……
是我误会了！
张嫣在那纠结，对面张维贤一颗八卦之心，已熊熊燃起。
之前种种迹象表面，小皇帝肯定跟他哥哥一样，是个熟女人妻控，若不然，商议除阉大计这么重要的事儿，他能把皇后丢在宫里不管，反倒拉着漂亮小嫂子来我府上避难？
此时一看，心中愈发笃定。
身后事都能越过皇后，不顾祖训，非得给嫂嫂安排个“垂帘听政”，恐怕不是有一腿，而是有很多……
一时间，就害怕起来。
我杵在这儿，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想到此处，干脆装睁眼瞎，眉眼低垂，顺着朱由检的话劝道：
“陛下虽年幼，但论心胸、韬略，却有圣君之姿，大明中兴可待，此前一长一短两策，已然立于不败之地，却还能往坏处想，不讳于身后事，老臣既感且佩，斗胆请娘娘以社稷为重，切莫推辞！”
他不劝还好，这么一劝，张嫣却忽然想起来了。
这小色鬼，绝对不是表面这么简单，要托付后事，宫里也可以说，却千方百计诓我出宫，莫不是又憋着什么坏？
面色一变，断然拒绝：
“周皇后虽年幼，但聪慧绝伦，心胸气度更在我之上，有英国公辅佐，必然不负圣命，还请陛下三思！”
饼这么大，还不吃？
朱由检有些意外，只好苦口婆心继续劝：
“嫂嫂说的在理，但我大明这七年里，连续换了三个皇帝，哪个登基都不顺利，外有强敌寇边，内有饥民造反，朝堂黯弱，阉党横行，可谓内忧外患，但有万一，却实实经不起折腾了……”
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张维贤，还不出来打辅助？
后者顿时一阵无语，你们被窝里不好好商量，在这为难我，好话歹话都说尽了，我还能劝她什么？
倒是张嫣不吃饼，便迅速冷静下来，看了一眼张维贤，笑道：
“陛下倒也不必纠结此事，倘真顾及身后事，也可让发一道密旨，让英国公暗中护送一位贤王入京，留下遗诏，一旦有变，可立即勤王登基，何须我辈女流垂帘听政，没得坏了规矩！”
你们俩的事儿，别害我啊……
一听这话，张维贤顿时大惊失色，“噗通”跪倒，叩首道：
“陛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召藩王入京，后患无穷。
倘皇帝真能死，倒还没什么，关键是他如今分明胜券在握，不过是虑万一，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儿！
一旦召藩王入京，这点儿希望却已实打实的种在他心里了，倘皇帝没死，又顺利铲除阉党，能活好几十年……
到时候，怎么收场？
君王卧榻之侧，从来不容他人酣睡，一旦危机解除，守着这个秘密的某位藩王以及张维贤，还活得成么？
张嫣只管把这烫手山药往外扔，哪管旁人死活？
俏脸一沉，不悦道：
“怎么不可了？”
这事儿是能明说的么？
张维贤气得白胡子直跳，咬咬牙，叩首道：
“陛下，老臣年迈昏聩，难当大任，还请容臣辞去……”
“行了！”
朱由检没好气的说：
“朕又没说什么，急着撂挑子作甚？藩王当然不能入京，否则朕若不死，又逼得英国公两头为难，说不好又是一场靖难之役……”
说到这里，却不想劝了，轻笑一声：
“嫂嫂一向机智，这一点怕是早想到了，许是心里愿意，又碍于颜面，才丢出这个馊主意来，吓唬英国公？”
“我没有！”
张嫣气的罩杯都升级了，红着眼睛怒道：
“陛下是要逼死我么？”
这话都说出来了！
看来，小皇帝的功夫不行啊？
朱由检帮张维贤解了围，他自然往这边偏，又劝道：
“娘娘息怒，陛下所托，不过为防万一，如今胜券在握，说句犯忌讳的话，不过是说说而已，何必认真？”
哎，你个糟老头子，到底站那边？
朕好不容易琢磨出这么一张铺天盖地的大饼，叫你三言两语给稀释了，嫂子不领情，我哪来的机会？
朱由检顿时板起脸来，当即快刀斩乱麻：
“朕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了，英国公去筹备吧！”
似乎，补错刀了？
见皇帝不高兴，张维贤顿时菊部一紧，忙站起身又补了一句：
“娘娘放心，老臣这就去准备，及至天明，即刻调遣心腹精锐，撤换宫中戍卫，万万不能让陛下以身犯险……倘一切顺利，此事也绝不会有第四人知晓，还请娘娘万勿推辞！”
说罢，麻溜闪了。
张嫣内心当然愿意，只是碍于祖制，又隔了一层关系，自觉名不正言不顺，才不断推脱，不过张维贤最后这句，她却听进去了。
说的也是……
皇帝胜券在握，哪儿那么容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