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猎人和猎人
“我真受不了你怎么想的？不是你坚持要追着那只该死的大葱鸭不放，我们也不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里。”
阴冷干燥的洞穴里，手电筒微弱的光反照出三个正在争论不休的人。
率先开口的那个戴着一顶灰黑色的针织帽，那本该细小的如老鼠般的眼睛此刻因勉怒火勉强瞪圆了，但脸上的疲惫和眼底的灰败浓厚的吓人，不用打扮就可以拉到坟场里当新鲜出炉的尸体。
“我？我怎么想的？我只不过把大家想做的事说出来了而已，你不也没反对吗？凭什么把锅甩在我头上？”
另一个带着防风镜剃了个寸头的不甘示弱的把话语回怼过去，他吼的很大声，以至于这句话在狭小的洞穴里反复折射，尾音更是被拉长的颤动。
“好了，都别吵，省点力气。”拿着手电筒剃光了头发的领头人呵斥住他们，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却像是一条阴冷的蛇那样在他们的耳朵边上缓慢的爬升，直到钻进耳膜里，这样的错觉使他们狠狠的打了个寒颤。
他们立刻闭了嘴，向两边转过头。在这狭窄曲折的通道处，只留有他们激烈言语后有些急促的喘息。
如果索罗斯在这，看着那些人身上背着的东西，恐怕一眼就能猜出来，他们正是自己要找的宝可梦猎人。
他们已经在这个森林待了半个月，其中2/3的时间都被浪费在这狭隘的洞穴里。
他们现在还在沉默，但沉默的氛围在这样阴冷狭窄的地方只会更加助长恐惧，特别是当领头人的手电筒熄灭之后，戴着针织帽的家伙率先撑不住了。
他后退两步恐慌的靠着墙，身体绵软的一点点滑下来，最后抱头蹲在地上，萧瑟的抖着身体，语气绝望。“……我们出不去了。”
正在检查手电筒为什么不亮的光头听着对方的丧气话，本来就不太好的表情更是变得十足的难看，但他也明白现在的处境糟糕成这样用什么样的规训都没用。
于是那光头耐下心思劝慰道：“大眼，冷静点，别多想，我们还没到弹尽粮绝的地步，之前不就已经听到一些动静了吗？说不定再找找就出去了。”
这样空泛的安抚对于情绪崩溃中的人根本起不到效果，那个针织帽，哦不，大眼情绪再度激动起来，他一下抬起头，语气比之前还要嘶声力竭。
一些他之前只敢在脑子里想想的话，现在却脱口而出。
“再找找，再找找？我们找多久了？一个星期还是两个星期？哈，对，这里黑的没有日夜，所有一切对时间判断的感官全部失效了，所以就可以自欺欺人的不用思考自己在这待了多久，但是我们的食物物资实打实的在减少！”
“什么叫没有弹尽粮绝？那包里剩下的东西还能吃几天？两天还是一天？！这还是我们只维持最低行动量所节省出来的，最近这五天我们过的哪是人能过的日子。”
大眼喊到后面已经开始在崩溃的流泪，咸的泪水流淌进他的嘴里，因为体力的缺失，他没说几句话就因为氧气的缺少开始逐渐失声。他喊的越是声嘶力竭，他的声音就越轻，到最后几乎是他竭尽全力才把那几句话从缩成芝麻大小的咽喉里挤出来。
“光头！我以前尊重你把你当老大，才跟着你走进了这该死的洞穴，在这里迷着路，结果你现在只让我冷静！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干呕和咳嗽声让另外一个本来还能稍微坚持一下的人也有些崩溃，眼镜哥抬手捂着脸，哽咽的哭泣声在片刻间加入这混乱的演奏里。
光头的脸色难看的几乎要和这个洞穴融为一体，他再也忍不住烦躁和怒火，从腰带上掏出精灵球来。
“闭嘴！”
混乱的声音一下就被止住了，大眼更是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以免自己再发出声音。
这次不再是错觉，一只粗壮的阿伯怪缠在大眼的身上，紫色的冰凉鳞片摩擦着裸露在外的皮肤，吐出来的蛇信已经触碰到他的脸，正好舔掉从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在脸贴脸的恐惧面前，任何爆发都显得那么弱小和无力。
眼看着场面被控制住，光头冷冷的用目光扫过他们两个，虽然挺想把这俩傻逼骂一顿的，但轻重缓急他还是拎得清的，再发泄脾气也于事无补，火气被他硬生生的按耐住。
“事已至此，这样的抱怨除了浪费我们的体力让我们减少出去的可能性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只能说这次算我们运气不好，遇到了一个完全没有办法按照过往经验判断的洞穴，上面歪七扭八的痕迹和坑洞完全没有任何规律可循，就算是那些擅长打洞的宝可梦也不该制造出这样的痕迹。”
一提到这个，三个人心里都有些犯嘀咕。
这洞穴既不像机器开凿，也不像宝可梦制造，但又不太像纯天然的。一开始往里走的时候还挺自信，觉得这样浅薄的森林里能有什么七拐八拐的路。
等迷路了，开始汗流浃背了，再想回头？晚了，都已经不知道迷路到哪里去了。
总之，这个洞穴邪门的过分，让走南闯北什么艰难险阻没见过的他们陷入其中，寻不到出路。
裹在柔软的被窝里睡得正舒坦的索罗斯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他困惑的揉了一下眼睛，那种好像被什么东西惦记上的感觉挥之不去。
索罗斯稍微思索了一会，抓了抓头发，就懒得再去想，不过既然起都起来了，干脆就掀开被子起身去吃个宵夜。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随手凿出来的四通八达的矿洞，会给某些他正在寻找的目标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谁让那这个世界的岩石比他想象中的要柔软太多，敲着敲着墙壁就裂开了，裂着裂着就露出下一层来，不过考虑到龙结晶之地是能量高度聚集的地方，就算是剧烈的爆炸和凿击也很难撼动那里的地貌，在他们世界也算格外特殊。
最重要的是，这个森林里面本身就有一些地下溶洞，他只是把这些溶洞用凿开的通道连接在了一起，完全没有想过这样的行为会创造出来一个洞穴迷宫。
这边的美好先不谈，那边的苦难还没有结束。
“大眼把食物分一下吧，乌鸦，别哭了，准备动身。”
光头朝自己的宝可梦招了招手，那阿柏怪呲溜一下就从人身上下去了，走之前还不忘呕了一下。
“可是，嗝。”这嗝刚打出来，大眼就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把嘴里那口气咽下，强忍着膈肌痉挛，磕磕绊绊的说出话来。“老大，我们现在就剩下一点食物了，现在分了就真没了。”
“分了。”光头毫不犹豫的回道。“之前转头借着最后一点光，我看到了之前打下的标记，最重要的是，那边有风吹过来。”
“出路恐怕就在那里。”
“……错了怎么办？”乌鸦看着还有些犹豫。“老大，既然都已经找到希望了，我们没必要这么冒险。”
“冒险？”光头冷笑一声。“本来就没什么体力，还要浪费在无意义的争吵上，就你们这状态，不用看我都知道你们现在腿软，现在手电筒也没电了，我们接下来的路都要摸黑走，这里路又崎岖，墙壁上也有锋利的棱角，万一在哪磕到碰着，又或者一头栽到地上，恐怕这辈子都没爬起来的机会了。”
“这根本就不是冒险，这是最后的殊死一搏，因为我们没得选，懂吗？真的是，骂你们俩一句蠢货都算抬举你们。”
刚才还在争吵，或者生出一些怨怼的两个人惭愧的低下头，再也没什么脸面说出反驳的话。
“你说的对，老大。”大眼咬咬牙。“是我们拎不清在犯蠢。”
“没错，没错，仔细想想都干这一行了，还有什么好怕死的，要是能够活下来，那只死鸭子千万别给我逮着了。”
乌鸦也跟着附和道给自己打气。
三个人把食物清点了一番，又分了分，细嚼慢咽的全部吞进肚子里，又在原地坐着休息会，等休息够了，毫不犹豫的起身上路。
就如光头所预料的那样，就算是扶着墙，摸黑在这种崎岖的地形行进时，总是避免不了磕磕碰碰，尖锐的棱角甚至将他们的身上带出伤口。
但当他们感到切实的风吹在脸上时，所带来的那种解脱般的狂喜让他们可以忽视掉一切疼痛。
圈圈熊的咆哮就在不远处传来，这本该带来恐惧的声音此刻对他们来说是最棒的美妙音符。
体力所剩无几的他们早就开始搀扶着走，为了活着，身上一切拖累自身的沉重东西都被丢在了洞窟的深处，他们加快脚步一瘸一拐的往外走，直到一缕光落在他们的脚边。
那边舒舒服服睡了个美觉，精神饱满的走到洞窟外面伸了个懒腰，对着森林发出了一声咆哮昭示着存在感的圈圈熊一回头，就看见了三个看起来疲倦不堪的人类从他的家里跑了出来。
什么东西？
在圈圈熊的脑子里闪过这些疑问的时候，它的腿已经先一步动起来了。
在之前经历过了无数次被索罗斯暴打过的画面，他已经对于这种能从他家里出来的人形宝可梦产生了一丁点的恐惧。
对，就一丁点。
敏捷短板的圈圈熊愣是跑出了疾驰如风的景象。
索罗斯早上起来的时候拧了拧脖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脖子有点酸痛。
大葱鸭的进步很快，虽然半个月下来还是没有开出第一层白刃，但是那些基础的招式已经掌握的差不多，只要索罗斯喊出招式来大葱鸭就能很快的反应过来，并使用。
但是索罗斯也发现了一个很让他沉默的问题，那就是只有他喊出来的招式，大葱鸭才反应的过来。
如果让大葱鸭自己来操作，那操作蹩脚的像是他第一次悄悄溜出村，半路就遇了事，手忙脚乱随便抽了一把武器，开始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只小龙展开“惊天动地”的殊死搏斗。
最后的结果是自己气喘吁吁的把对方打跑了，把武器举起来仔细一看发现自己拿反了，能打赢全靠力气大。
当然，索罗斯在描述那场画面的时候增添了一些夸张的想象进去，大葱鸭还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跟毫无基础的他去比。
但确实跟有他指挥时候的模样比起来差太多了。
他当时想找大木博士详细聊聊这个问题来着，结果被对方告知这就是宝可梦战斗。
大木博士哈哈大笑着去拍他的肩膀。
“宝可梦对战就是这样的，训练家和宝可梦齐心协力，共同进步和成长，宝可梦和训练家之间只有宝可梦在成长，训练家一直原地踏步的话，可是会出现指挥不动的情况哦。”
“不过我觉得以你和大葱鸭的感情肯定不会出现这样的事的，但是总不能只有大葱鸭在努力，那样可是会拖他的后腿的。”
这短短几句话说的索罗斯背后都要流汗了，他当时连着鏖战灭尽龙和天地煌啼龙都没这么紧张。
索罗斯听完哈哈笑了两声，嘴上打着马虎眼，半夜又起了夜点着一盏小灯对这那张元素克制的破表背了又背。
谁能告诉他这个和他那个世界的元素相克理论有点相似又没法搭上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怎么盯着这些东西看的时候是一个记忆，等把这张纸盖过去又是另一个记忆，无论用怎样的方法去背诵都无法动摇他脑子里早已根深蒂固的知识。
在连着背了三天做了三天的无用功后索罗斯恍然大悟。
他安静的在自己的袖子上纹了一个可以掀起来的布，正反两面用怪物猎人世界的语言纹了属性克制表，从此解放自己的脑子，至少跳过这个没必要的步骤。
今天他带着大葱鸭去森林的时候总感觉不对劲，好吧，已经不是不对劲了，那种躁动就直挺挺的摆在明面上，他从这里远远的往里望，一只比比鸟擦着从他的身边飞过去。
今天，对于索罗斯和大葱鸭来说，诸事皆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