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待无花须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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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惊恐遇险

她本就不该出现在此处,与那些身世较好,大方仰头高谈阔论的世家子弟、皇子公主们相比,她就只能埋头看杯子里打转的虫子,而后再随声附和着笑言几句,马戏便开场了。

皇子公主们皆是要上马比试,两人一场,无论男女,以抽竹签子匹配,驭的都是西域进贡的良驹,龙颅风骨,虎背豹章,性子颇烈。

妘姝坐在场外看人赛马时,身子便阵阵作痛。她不是第一次比试,涉猎驭马之术她不算翘首,但却在行。

古来征战胜王者皆是在马背上打下的疆土领首,当今圣上亦是曾以“安成王”封号夺得皇位,皇子国戚们更是人人习此风范。

妘姝是最后一场,与她比试的是左相公子裴元卿。她识得他,幼时常在宫中见之,比她大上几岁,面润身长,儿时却还没她长的高。

家逢事故之后,她便未再见过他,只是偶尔来宫中应晏之时隔着老远微微点头一笑罢了。

“承让了。”他牵着红驹朝她淡然笑礼。

妘姝微微点头,上马时,却是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身下一阵阵火烧火燎疼痛让她生了薄汗,抓着马鞍的手兀自轻颤。

“姝儿这是怎么了?”皇太后看得蹩了眉。

陈子昭抹了把汗水望向马场上笨拙上马的身影打趣笑声:“性子懒散了,连马都上不去了,皇祖母可别忘了这丫头往日生龙活虎模样。”

闻言,老人笑了面容,却是忍不住又哀哀叹了一声:“这丫头,性子与那马儿一般,成了亲若不收敛,岂会尝得了甜头。”

宫外的闲言碎语闲暇时她也听得几句,却也只能哀叹了之。

陈子昭凝眉望向马场,她还在试图上马。

妘姝额头冷汗直落,这已有一盏茶的功夫了,身后传来窃笑声让她耳红。

裴元卿皱了眉宇,看她蕴红脸庞布满薄汗,秋日暖阳,却穿得里外三层,包裹得严严实实,不由下了马来低声询问:“若是生了疾便歇息吧,莫要逞强。”

妘妹只抬头淡然睨了他一眼,素手抓紧马鞍,呡嘴皱眉间,低喘一声翻身上了马背。

裴元卿回身,随之上了马去握紧缰绳,却是忍不住侧眸望了一眼。

侍从已敲了铜锣,一声呵斥,身旁女子驭马疾驰而去,荡起一阵尘土飞旋。

裴元卿紧随其后,不多时,便已策马追上。

马场绵延数百里,要穿过柳林绕上迄泷山去,裴元卿稳着缰绳,赶上她时,便微微放缓身子,他本就意不在输赢,且看那女人神色,也有些不大对劲。

果然,在跃上山路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叫。

裴元卿急忙调转马头,却见飞奔而来的马背上未有人影,再靠近,便被眼前一幕惊住。

马身下的女子鲜血淋漓,一条腿锁在了马镫上,倒挂着被奔腾马驹拖出了一路尘荡。

马儿显然也受了惊,劣蹄生风般张狂奔驰,裴元卿不敢迟疑,追上失了蹄的马驹,倾着身子用力扯住缰绳。

奈何这西域马驹高大威猛,又性子桀骜,不仅未能停下,且越发癫狂起来,前面便是崎岖山路,马下拖着的人儿早已没了声息。

裴元卿纵身一跃,攀上受了惊的马匹,双腿夹紧马肚扯稳缰绳。

马儿一声鸣叫,高扬了前蹄,裴元卿顺势解下马镫上的脚,却也被颠得摔下马身,与地上女人双双滚落在山坡下。

这一番,是他未曾想到,待两人落入草丛时,裴元卿急急坐起身来,伸了手去探怀中女人鼻息。

微弱,但还活着。

“醒醒。”他低头唤了一声,拂开她脸颊上散乱的长发。

触目之下,是苍白面容,她还在淌血,渗在他手臂上,黏湿腥涩。

他寻着血迹方才发现,这女人褴褛的衣衫下整个脊背磨出了条条血壑,白骨隐现。

这般伤势,恐伤性命,裴元卿惊了神色,低头急急唤了两声:“醒醒,郡主。”

他不能在此耽搁时日,但此地离沁隆园相隔甚远,只怕还未等赶回去,她便要断了气。

裴元卿抬眸,环顾了一眼四周,皱眉解下衣袍将她裹住,轻轻放下,而后起了身匆匆奔向草林子去。

一路驭马时他便瞧见这山路上生有地榆,他曾随家师学过几日医,遂也认得些草药,这般情境,若等赶回去医治,只怕早已误了时辰。

他摘了许多地榆,折身坐下时,又犯了踟蹰。

要上药,便须先脱去她身上衣衫,换作旁人,他或许不会这般犹豫,但这地上的女人……

他曾听闻过太多她的闲言之事,人人谈及皆不过摇头笑讽她飞扬跋扈、骄纵蛮横,更有儒墨子弟作了诗文流传笑谈,寥寥几言,句句讥讽其相貌丑陋,品行不端,为女子之耻辱。

宫变后,他便未再见过她,儿时,更是无几分印象,只模糊记得她在庭院里训斥宫奴,一副刁蛮主子做派,遂他听那些茶语笑谈时,也曾随着讥讽了几句。

但现在人命关天,他已顾不得旁物。

裴元卿俯身,轻了动作解落她腰间系带,欲要去褪外衫时,方才发觉并未他想的那般简单。

血肉黏在衫衣上,结了软痂,褪一寸,血水便要随之渗出几许。

现下已是快要日落,裴元卿沉息一声,闭了双眸,迅速褪去手中衣衫。

女人细微呻吟声传来,但他已无心顾暇,低头将身旁草叶子捏出汁水,小心翼翼敷上她坦露脊背处:“会有些疼,郡主忍着。”

她只哼了两下,便没了声音,裴元卿眉宇一皱,担心她断了气,便俯过身子去瞧她面容,却是正对上她微眯双眸。

一瞬,他有些面红耳赤,急急坐起身子,捏得手中草叶化作绿浆,汁水淌了一手,方才回过神来去敷她脊背上伤口。

他没见过女人身子,虽不甚尊崇儒家子弟的男女礼教,却也是洁身自好至今。

而今再看眼下的娇体,已无多少完好肌肤,与书中描绘的纤纤玉体不甚相符,入眼之处,尽是纵横交错的血沟痂壑,坦露出的脖颈与手臂,淤青满布。

“疼了就出声,我不说出去。”他觉得她应是疼的,身子蜷曲着微微发抖,却是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