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的秘密

美国最近出现一份女用内衣邮购目录，叫作《维多利亚的秘密》，据说这份目录印刷精良，模特儿个个体态动人、曲线玲珑、若隐若现，因而轰动一时。说穿了，这玩意儿正利用了男性的“窥淫癖”，同时也将女性“器官化”了，也就是说把女性的肉体作为一种可以分割的物品，真是充分暴露了当今资本主义社会男性沙文主义的恶质。

这份目录为什么叫《维多利亚的秘密》，笔者不太清楚，不过那确是个女人的名字。叫作维多利亚的女性不计其数，最有名的则是英国女王维多利亚，在位期间几乎纵贯整个十九世纪（1837—1901）；维多利亚女王十八岁以处女之身即位，维多利亚时代正是英国工业、科学、艺术、文学最为辉煌的时代，女王的晚年也得到“欧洲的祖母”之尊称。然而，在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一位女作家乔治·艾略特（1819—1880）却是以男性的笔名写作，而没有使用她的本名玛丽·安·伊文思。

乔治·艾略特是一名优秀的女作家，却必须用男性的笔名加入社会，这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二十世纪这种状况毕竟有所改善了，就单以台湾而言，不论是在纯粹艺术的领域，或者通俗文学的范畴，女作家都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也常常以女性的身份出现在公众场合中畅谈创作观和人生观。

女作家因为具备了创作者的身份，很容易被误会为都是同一类型的女人。一种看法是将她们披上粉红色的浪漫薄纱，把她们想象成不食人间烟火的超凡仙子；另一种看法则有意无意地将女作家视为女性中的变态者，譬如说一名德高望重的学者，就可能告诫那些拥有创作冲动的女学生们：“女作家一定得要陪主编们上床什么的，而且要有丰富的性经验……”这的确耸人听闻。

上述看法都有以偏概全的偏颇，其实女作家们就像是全体女性的一组缩影，各种不同性格、不同品位、不同造型、不同思想的女作家，有她们个别的艺术情调和生命尊严。而认识她们最好的方法，倒不见得是要共聚一堂、秉烛夜话，或者必须在演讲会场洗耳恭听、详做笔录，其实能够读透了她们的作品，才是认识她们、尊重她们的不二法门。因为成为一个作家的女人，她在这个社会中是以精神的深度和广度来面对群众，用作品来呈现自己的感情和思想，所以她们避免了“被器官化”的悲哀，容貌美丑和身材秾纤均不能影响她们的成就。

她们都是参与当代文化创造的角色。不论她们提供的是庸俗或高雅，说明的是女性的沦落或女性的自觉，女作家们都已和现代社会紧密结合，她们不该再是《维多利亚的秘密》中那些暴露胴体的角色。

1991年6月19日《台湾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