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云涌
一旁值守的门人对着门外喊了声，便有下人去准备好了轿子。
赵贞吉掀开轿帘，望了眼天色，对着随行的官差吩咐一声，便再次默不作声，开始闭目养神。
“去吴县钱行。”
华丽的官轿气派无比，内部也是奢华无比。
尽管只是榫卯拼接的结构，但乘轿的人却感受不到丝毫颠簸。
有着一系列官职加身，南直隶户部侍郎、苏州巡抚兼苏州知府，赵大人的身份地位已经很高了。
按道理，像这样的商肆开业仪式，他是没有理由要去的，但钱行是福王殿下的意思，作为亲自督办此事的地方官员，赵贞吉该有的谨慎小心还是要有的。
天色渐明，一轮红日逐渐在众人眼中显现。
树木吐出嫩条，一抹绿色抚人心弦。微风不燥，四处一片祥和。
吴县县衙的差役此刻正手忙脚乱的督促张府的下人工匠做着最后的调整。
虽然这场开业仪式已经事先排练过，但真到了开业这天，所有人还是面露胆怯，生怕自己搞砸了这样的大事。
“灯笼的位置是不是偏了，老邓啊，快帮我看看。”王文玄扶着手中的大红灯笼朝着底下邓九光喊道，他总觉得有些不满意。
“祖宗，你已经问过我三遍了。”
邓九光双手抱怀，翻了一个白眼，一脸的不耐烦，但还是认真看了看，确定灯笼的位置并没有问题。
“哈哈，第一次干这种大事，难免有些紧张么？”王文玄见灯笼没偏，没脸没皮的嬉笑道。
见灯笼没问题，王文玄从木梯上小心爬了下来，望着头顶的苏州钱行四个大字，眼中越发激动。
“不就是当铺么，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邓九光虽然对着文邹邹的东西不敢兴趣，但也是进过国子监读书的人选，在搞清楚这钱行不过是干一些抵押放贷的生意，便有些不以为然。
在他眼中，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完全不值得福王殿下拉下面皮。
“蜉蝣见日，你一个井底的蛤蟆知道什么？”
王文玄笑着反驳道，如同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的邓九光有些发毛。
深得福王殿下传授的他，已然明白这钱行将会是如何了不起的存在，自己跟这个蒙父荫的愣头青解释多了，凭白显得自己掉价。
王文玄知道，自己苦苦寻求的治国之道就在这银钱之中。
“县尊，告示前天便已经下发到吴县各处，这两天，小的更是派人挨家挨户的宣传，确保这钱行开业的消息在吴县已经人尽皆知。”张掌柜一脸笑容的轻声喊道，对这位福王殿下的门人格外尊重。
“很好，此事办好，我会在赵大人那里记你一笔。”王文玄望着眼前这个点头哈腰的商贾，点头应承道。
“县尊大人，吴县的乡绅望族我等也已经前去知会过了，确保张掌柜的钱行开业一定人山人海。”
吴县的县丞跟着牢头几人兴冲冲的前来汇报，想要在这位新上任的县尊面前露露脸。
王文玄客气的回了几句，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
他上任吴县的时间太短，能快速稳住局势，一方面有赵大人的大力支持，一方面便是这些地头蛇的配合。
屋檐滴水代代穿，大明的官场水深的可怕。
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小吏，走马上任的县令想要大展拳脚，第一件事便是要搞定本地的这些地头蛇，不然任你通天手段，也能被气个半死。
“多谢县尊。”
几人闻言，不由欣喜若狂，颇有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自己若是能让县尊在知府大人替自己美言几句，仕途更进一步也不再是空话。
等县尊老爷高升，他们挨个换个位置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文玄见到手下这些人的可笑模样，也没有多说什么，虽然有些不耻，但他还是能明白底下这些人的想法。
打发走底下的差役，王文玄便跟着邓九光开始巡视起钱行内部。
“王大人、邓大人，快上座。”
张伯秋跟在两人身后，见王文玄二人进来，不由急忙上前招呼，丝毫不敢有任何轻视。
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在对方手中，由不得他不在意。
“行了，客气话就不多说了，做好该做的事，殿下的事能不能成，便看今日。”王文玄一脸严肃道，狠心敲打几句。
“请县尊大人放心。”张伯秋恭敬回答道，汗水早已经湿透后背。
他从昨天便一直忙碌到今日，这几天更是坐立不安，对这些培训出来的账房先生，挨个亲自叮嘱，不惜许下重赏，生怕对方办砸了差事。
“时间快到了，张掌柜准备准备吧！”
王文玄听着外面的动静，叮嘱两句，便直上二楼的雅间。
钱行外的街道陆续出现人影，不少人跟在舞狮的队伍身后，看看热闹。
鞭炮齐鸣，爆竹不断，敲锣打鼓声不绝入耳。
一队戏曲班子更是直接开始了表演，演起了自己的拿手好戏。
寂静的街市很快便热闹起来，百姓抱着看戏的态度，一个个围了过来。
此时巨大的帷幕被人拉下，众人总算知道了，这吴县首富张掌柜这是又大张旗鼓的开了新的铺子。
看热闹的人群不时指指点点，对这位张掌柜议论纷飞。
有说城外的粥棚有好几座便是这张掌柜出资的，妥妥大善人，也有的也是对其咬牙切齿，眼红妒忌的，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听得周围的人一惊一乍。
几天前就有人看到过这店铺前的热闹，没想到得罪了大人物，居然还能安稳的开起店铺。
“你们懂什么？那是福王殿下大度，一个小小的商户也敢如此放肆。我要是王爷，一定把他们全抓起来。”看热闹的人影听到一旁邻人的嘀咕，忍不住呵斥道。
“哈哈，就你，做梦都不敢这么想。我有一位亲戚，按辈分我得叫声大爷，人家那可是真正见过这位福王殿下的。”
“城西边的作坊知道不，我那位大爷现在可不得了。前几天，说是放休，回家时带了一大包的白面馒头。作坊里不但管饭，还顿顿有荤腥，一天的工钱就够人吃一个月了。”
“吹牛都不敢，白面馒头，那是大户人家过节才敢吃的，就你那什么亲戚，骗谁呢！”
“哼，吃不到就吃不到，酸什么。不说了，我得去找我大爷去了，还指望他老人家提携我一把呢！”说话的人影云淡风轻的回了一句，便往人群后面钻，脸上一脸谄媚。
众人齐刷刷的回头，看着人群之外正站着一位老汉，背着一破布袋子。
“那不是黑脸老六么？好久不见这老头了，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
众人一见是城东边书画铺子的黑脸老六，不由轰然大笑。
这老头整天一脸黑墨，久而久之就有了黑脸的称呼，家里排行老六，被人起了这么一个绰号。
“六大爷，您老人家也不说一声，我好雇个驴车。”
“行了，你小子的德行我不知道，也就看你还有点眼力见，换旁人我几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哈哈，您现在就是我亲爷爷，不，比我亲爷爷还亲。”
谄媚的胖子连忙接过六大爷的背囊，丝毫不嫌弃这烂包裹的质感，伸手感受到背囊里的份量，脸上的笑容不由又多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