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唯有孤星入少微
秦音从韩笑家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
一进门，方周就去热菜，见她摇头晃脑哼着歌，显然心情不错，心里就知道韩笑的事情她谈成了。
等他热好了菜，盛好了饭摆上桌时，秦音哈哈拍他一下，俏皮地笑道：
“其实我吃完啦，笑笑妈妈留我吃饭，她的手艺超好呢。”
方周翻翻白眼儿，把她碗里的饭扒拉到自己碗里。
“那你尝尝菜吧。”
秦音用筷子夹了黄瓜片咔哧咔哧，嘴里还在哼着歌。
“说通了？”方周问。
“嗯，笑笑妈同意她进文科班了，其实女孩子学文是要简单一些。”
她又跟方周说了韩笑家的情况，说她们母女二人也租住在一个小房子里，不比这个出租屋大多少，还说韩笑攒了很多明星的海报、照片和资讯。
方周点点头，“她如果不喜欢，也不可能想着学表演。”
秦音撇撇嘴，咬着筷子头，说：“女孩子其实没太多选择的。”
方周定定看着她，趁她愣神的时候，笑着摸摸她的头，意味深长地说：“你也没有。”
秦音抬脚踹他，被他端着碗大笑着躲开了。
刷完碗，方周问她还写不写教案了。
“今天不写啦，下午在学校写完了，今晚可以好好休息。”
秦音也收拾停当，拿着方周新买的《飞花文摘》猫进了被窝。
边翻看边想着刚刚在卫生间里注意到自己的内衣袜子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始终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看着她在被窝里还抖着脚，方周知她这是把帮助学生解决家庭困扰当做自己教师生涯的一个里程碑，着实是高兴坏了，便收起调侃的心思，任她开心。
第二天上课时，他也注意到韩笑开朗了不少，不似前阵子那样郁郁寡欢。
课间操时，任东来叫走了方周，秦音的小心脏突突的。
教导处里，方周见肥猪任脑袋上的纱布很干净，知道他这是换药了，顺口表示一下关心。
任东来挥挥手，笑着看他，“不错，这次的成绩非常不错，校长特意跟我提了一嘴你的事，说是小秦老师辅导有功。”
方周乐呵呵应和。
“方周，你的大过处分经过校领导研究，决定给予撤销了。”
“感谢…”
他话没说完，任东来又道：“大过是没有了，但学校是个奖惩有度的地方，鉴于你以前调皮捣蛋的行为，学校决定给你个警告处分，你没意见吧？”
同样，这个结果仍在方周的意料内，警告这东西就是杀鸡儆猴的，对本身影响不大。
他笑容不减地说：“当然没意见，主任，我向你和宁校长保证，以后只调皮不捣蛋。”
任东来瞪他一眼，方周还想借机试试能不能走后门留在三班做秦小音的守护天使，但话还没说，肥猪任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任东来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记住了啊，下次再犯，警告就还会变成大过，以后帮着你姐姐管好班级。”
“？”
这么说，难道是……
方周一愣，继而大笑着转身离开教导处。
这怎么说呢，想啥来啥，重生者的大气运迟到了？？
把这个消息告诉秦音时，傻丫头差点激动得蹦起来。
真正关心你的人，会因为你的快乐而更快乐，因为你的难过而比你先流泪。
方周说：“这么好的事情，要不要庆祝下？”
秦音不解问：“怎么庆祝？”
“来个喜庆的抱抱吧？”
秦音嘴一撇眼一瞪，给他踹进教室。
“走廊里你就敢胡闹？”
放学前，秦音宣布了一个消息。
“周三，也就是明天，停课半天。
“我念到名字的同学上午正常时间到校，在操场上集合进行重新分班，没念到的…”
扫视一圈教室，她继续说道：“没念到的同学就去分校操场等着吧。”
班级里一阵戚戚，分别的时刻终于到了。
两轮麻将牌一起洗，谁去谁留犹未可知。
方周看向讲台上的秦音，心道学校这是早已经把班级分好了，中午吃饭时她竟然忍得住一个字都没说。
啧啧啧，长大了啊。
全班五十五个人，继续留在主校前八个班的有三十二个人，方周也在其内。
这次放学，大家离校的时间都晚了不少，因为要把书桌里的东西全部拿走。
少数几个家里有车的同学，家长也等在门外。
第一次是秦音等方周，出教室前，韩笑特意跟两个人道谢。
谢方周的几次开导，谢秦音帮着劝说母亲。
再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个女生，方周第N次感叹花季雨季的纯真。
明明是个媚态十足的小姑娘，神态话语竟然这般质朴。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进了娱乐圈…
哎，谁不是从年少无知走过来的？
方周不再去关心别人的命运，跟韩笑说：“以后都在主校，有事儿就来找秦老师。”
秦音说：“嗯。”
韩笑眯起眼用力点点头。
……
回家的路上，他百般从秦音嘴里套话，问自己到底还在不在三班。
但秦音始终守口如瓶，半个字都不透露，连个可供猜测的表情都没给他。
中年人比较喜欢落袋为安，事情没敲定前，方周难免惴惴不安。
一边安慰自己，无所谓，反正还留在主校，天天能见到就好。
一边又苦恼，不行，她傻乎乎的，被班里的坏小子欺负怎么办？
在床上听着他辗转反侧的声音，秦音无奈开口。
“以后…就算不在三班了，你也要好好学习，听到没？”
“？？”
没有一点儿成年人的稳重，方周蹭地坐起来，差点把行军床晃塌。
“我真不在三班了？”
秦音淡淡的声音传来：“睡吧，我困了。”
方周无语的同时，更加睡不着了。
顶着黑眼圈和无尽低落起床，坚持给秦音做了早饭。
喝着他熬的小米粥，秦音不禁也长吁短叹，拍拍他的肩膀说：
“放心吧，我还会跟各科老师打听你的消息的，学神。”
对她的调侃提不起一点精神回击，方周默默刷碗。
出门前，秦音拉住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条灰色的毛线围脖，给他亲手缠上。
“这个是分班礼物，我送你的，姐姐的温暖一直陪着你。”
方周闻了闻，的确暖暖的香香的。
“能不能开光后再送我？”
秦音不懂，“怎么开光？”
“搂着睡一宿，明天我再戴。”
“你是真的变态呀！”
一个大力金刚掌，秦音跺跺脚就出了门。
阳光照耀白雪地，一千多个小土豆站在操场上等待命运的分配。
方周四处打量，发现了几个熟人。
右边远处前排是齐不扬和路遥一群分校的男生。
左边远处前排是…魏微星等一群分校的女生。
大喇叭滋啦滋啦响起。
各班班主任在最前面站成一排。
肥猪任的声音响彻操场。
先是介绍了一下分班规则。
主校依旧八个班，前五个班是理科班，后三个班是文科班。
这句说完，方周就傻了。
三班是理科班？这都变了？
自己明明记得上辈子1.2.6.7.8五个班是理科班啊。
怎么由繁化简，更粗暴了呢？
这么说来，班主任岂不是也要调整？
他看向秦音，秦音也正歪嘴朝他拱拱鼻子。
在一众教师队伍里，她太出众了。
许多分校来的男生这是第一次见到她，已经带着惊讶讨论了整个早上。
初级大意为：你们主校的牲口也太幸福了吧？
高级大意为：现在分校那边只能宁楚然顶着排场，魏微星也来了，我们主校的爷们也太幸福了吧？
肥猪任不断念着名字，从分高的开始。
前一百名中，有三分之二的学生选择了理科。
巧合的是，齐不扬和路遥竟然都选择了文科，而且一同被分配在7班。
能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在一个班，这五中双葩…方周好生羡慕。
他没朋友，他只想继续当秦音的小马仔。
171，刘玲玲，文科，8班。
172，马文，理科，3班。
“方周，文科7班。”
肥猪任的声音传进耳朵，方周愣了愣。
自己和那俩奇葩分一班去了？
下意识转头，齐不扬正冲这里遥遥拱手，路遥淡淡微笑。
方周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点了点头。
190，黎阳，理科，5班。
191，胡兴荆，文科，6班。
“魏微星，文科7班。”
嗷呜——
7班的牲口们哗然，兴奋。
其余的牲口们哗然，失落。
方周愣了愣，这特么也行？到底没躲开？
完了完了，秦小音下落不明，小星星又被蝴蝶扇过来了。
念完八个班四百零六个同学的名字，方周恍神中听到了7班还有韩笑和郭小川两个老前桌。
肥猪任清了清嗓子，吸溜一口茶水。
大喇叭复又响起，“下面，由各班的新班主任带回。一班班主任李莉，二班……”
前六个都不是秦音，方周大概懂了，顽皮！
“七班班主任，秦音。”
嗷嗷——
嗷嗷——
“七班你们是疯了么？”
“求换班！！！”
“这不公平！！”
尘埃落定，落袋为安。
方周和其他七班的男生一样，昂首挺胸，收下其他小男生羡慕嫉妒的仇视眼神。
肥猪任：“按班级整队带回，下午照常上课。”
……
“两位贤弟，别来无恙啊。”
方周摇头摆尾，开心极了，兴冲冲跟齐不扬和路遥打了招呼，对女生队伍视而不见。
秦音领着女生排头跟在六班队尾进了教学楼。
齐不扬笑得猥琐：“我的天，老班是秦音，校花是小星星，剩下这一年半我怕是睡觉都能笑醒。”
方周笑而不语，拍拍他的肩膀。
路遥出奇地没有对齐不扬的淫荡嗤之以鼻，而是捏捏下巴，感叹道：
“此间标格谁能会，唯有孤星入少微。”
这首诗比较生僻，方周也是第一次听，但很明显，路遥是在赞叹魏微星的神采就像黑夜里的一束星光般耀眼。
方周不以为然，笑问：“你夸夸秦老师。”
路遥登时犯了难，肚子里的墨水翻腾，“难，”摇摇头，他说：“太好看了，不好形容，曹老三的洛神赋可以用来形容她的美貌，但气质不对，难，我形容不上来。”
方周点点头，表示认可。
齐不扬嘿了一声，“有啥不好形容的？金大侠笔下的绝顶美人，统统可以用一句话形容。”
见方周、路遥和其他左近的男生都面露好奇，齐不扬说：“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绝艳之女子。”
话音一落，赞叹一片。
方周比划一个大拇指，“好机智。”
上楼梯时，郭小川从后面挤到方周身边，咧嘴笑道：“天意啊，方周，我们竟然还在一个班，还在秦老师治下，缘分缘分。”
方周对他笑笑，把齐不扬和路遥介绍给他。
郭小川惊愕道：“莫非二位就是分校大名鼎鼎的东暖西诗？”
齐不扬：“正是。”
路遥：“没错。”
方周一拍脑门，落后几步，太特么中二太特么羞耻。
一共十二个男生的七班，这就酸臭起来了？
……
上了二楼，三班向左，七班向右。
走到右侧倒数第二间教室，秦音让大家在走廊站队，没有直接领入班里。
“分座。”秦音站在门口，言简意赅。
有不少同学知道她是新晋班主任，纷纷提醒她五中之前都是按照成绩分座位。
好学生在前排，差生在后排。
秦音眯着桃花眼轻轻摇头。
“这样不公平，我想这样调座吧，按大小个，你们认为呢？”
还我们认为？同学们都懵了。
以前没有老师征求过我们的意见啊。
温柔、民主、漂亮，啧，这双桃花眼不要太迷人。
秦音开场两句话，把所有人都征服了。
方周躲在阴暗的角落，笑眯眯地看她表演。
目光下行，魏微星就站在秦音面前。
上辈子的初恋，上辈子的老婆…
唔，他在想是不是该给《回村的诱惑》加些原创剧情。
秦音让小个子站到前面，男生一排，女生人多，站了两排。
一个个调整…方周竟然站到了倒数第二，路遥在他前面。
女生同排的是韩笑，韩笑再里面是魏微星。
秦音说：“小个子坐前排，高个子坐后排，如果有看不清黑板的同学，再额外单调，可以么？”
当然可以，同学们没人反对。
大家都在猜测魏微星会跟谁一座，是不是有幸能分配到十二男生里。
但牲口们的小心思早就被秦音看透了。
到最后，魏微星和韩笑同桌，坐在了靠窗最后一排，是韩笑的老位置。
郭小川彻底丧失韩笑同桌的身份。
7班四十九个人，总会有个人落单。
到最后一个人时，方周把班里唯一比自己的高的男生胡杨拉到了前面。
“你去，你跟姑娘一起坐，我单蹦习惯了。”
方周露出和蔼的笑容，胡杨一愣，双手抱拳。
“北丐仗义，名不虚传！”
“……”
秦音白了方周一眼，方周看见了，笑着小声说：“发扬主人翁精神，让让小孩子。”
秦音没说啥，怼他进屋。
照旧，王的故乡。
他戳戳韩笑，“哈喽，笑笑姑娘，还是我。”
韩笑抿嘴一乐。
这时，魏微星侧过头，露出甜甜的笑容。
“你好，方周。”
看着那双记忆最深处灿若星辰的眸子，方周心头莫名浮起路遥那句诗。
唯有孤星入少微……
他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变成了小结巴二号。
“你…你你，你好啊，小星星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