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佘府
“九爷进去吧，大爷他们都在里头等着呢。”
我僵硬的点点头，跟在刘叔后头，面前的门被刘叔推开，我在一桌子人的目光中慢慢走过去。
只见三米来宽的圆桌上围满了人，最中间的是一个年纪较大的中年男人，穿着藏蓝色盘扣长衫，鬓角头发微白，看着神色泰然。大概就是刘叔口中的大爷，也就是我的大哥。
他旁边坐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穿着素色旗袍，模样还可以，就是打扮略显老态。
“小九儿回来了！快过来让大哥看看！”
说着大哥就抬手招呼我过去坐，我赶紧找个空座坐下，等我坐好后我才发现，这桌上的人都穿的像民国时期的人一样，就我一双帆布鞋一身休闲装，头发还染了银灰色，挤在他们中就跟个异类似的。
大哥给我倒了口酒递过来，说：“小九儿啊，这一年多不见又长大了，模样也越发俊朗了。”
我赶紧恭敬的作个揖。
“大哥过奖了，就是个子高了些，模样也没怎么变化。”
大哥笑着摆了摆手道：“男人还有什么不好意思，对了你离家这一年佘香可没少惦念你，这次回来你可得好好待她啊！”
我顺着大哥的目光回头去看，只见屋子的角落里还站着个女人，灯光太暗也看不清脸，但瞅着身形倒十分消瘦。
“佘香过来吧。”
大哥朝佘香招了招手，她才朝我的方向慢慢走来。等靠近我才看清她，她低着头，皮肤很苍白，后背佝偻着双肩微微紧缩，穿着一身淡灰色的麻布衣服，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卑微的感觉。
“你在小九儿旁边坐吧。”
听到大哥发话，佘香赶快在我旁边坐下。我看了她一眼，心里不禁奇怪这女人跟佘玖是什么关系？都姓佘那就应该是兄妹或者姐弟，可看大哥刚才对她的态度和她这个人的气场就能排除掉她跟佘玖是血亲的可能性，那他们到底会是什么关系呢？
席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说笑笑就过去了，看起来和普通的家庭聚餐差不多，只是我身边的佘香却至始至终低着头，没有跟我说一句话。等我要跨出前厅的门槛要回房的时候一个模样清秀的男人拉住我说：“小九儿！你在外面待了一年，是不是外面的世界特别好玩啊！”
我回头看着他，发现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就是脸上的表情刻板，像一块冰。不用说这肯定是双胞胎的七哥和八哥。刘叔在车里跟我提过他们。
“是挺好玩的，等有机会待八哥一起去吧。”我笑着说。
八哥眨着大眼很兴奋的朝我点头，却被身后的七哥泼了盆冷水。
“得了吧，你去的世界跟他不一样，所以也见不到跟他一样的景色。”
“……啊？”
我看着七哥拽着八哥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有点懵，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去的世界不一样，见不到一样的景色。
我摇摇昏昏沉沉的脑袋，算了，先睡一觉等天亮再思考吧。反正来日方长，我得养足精神才能想办法。
等我跟着刘叔往房间走，穿过狭长的走廊进了后院，等我们刚要进厢房时却突然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声，好像是被吓到了，我们赶紧往声源处跑去，却看见一扇敞开的房门，里头一片黑咕隆咚。
“是谁？”
我探着头朝里面喊道。但里面却无人应答，没办法我只好让刘叔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看看。还没等我走几步，就听到屋子的角落里传来浓重的呼吸声，好像还夹杂这女人的哽咽。
“是谁在那？”
我冲那个角落又问了一遍，结果却依旧是无人回应。我心里一惊，还真是怪了诶！我随手抄起一只茶壶就往里走。我站在角落的那团黑影旁边，就那么盯了它一会儿，忽然它动了！而且是很大幅度的动，见此我不再犹豫立即把手里的茶壶朝黑影砸去。
“哎呦！哎呦！疼死我了！”
只见一个男人突然从黑影里跳出来，在房间里到处乱窜。听到声音的刘叔也从外面跑进来，他手里提着灯笼，一进来整个屋都亮了。只见屋子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女人，正是佘香。
我走过去把地上的佘香拉起来，她紧紧捂着身前的衣扣，眼睛里全是惊恐不安，颤抖着嘴唇好像在念叨着什么。
我拍拍她的头说：“佘香你没事吧？”
她茫然的看我一眼，接着哇的一声趴在我身前大哭起来。见状我只好抱着她，安慰她别激动。
那个男人我也认出来了，就是我刚刚在宴会上看到的，佘玖的四哥。
他一脸痞气的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挑衅的味道，我只能说我从小到大最恨这种人。
他皮笑肉不笑道：“这小妮子，别的时候都不见你开门，我九弟刚一回来门就不上锁了，就等着跟他搞事呢是吧？”
说完他又轻蔑的扫了我一眼，“我说小九儿，你也别那么小气啊！你都弄她那么多次了也早就玩腻了吧，给四哥弄一次又不会少一块肉，对吧。”
说着他伸出手就要碰佘香，我侧过身，搂紧怀里的佘香直接飞起一脚踹在他心口，这竹竿子也真不经踢，一下飞出去一米多远直接撞桌腿上了。
他龇牙咧嘴的又要骂我，却被刘叔制止了。
“四爷现在应该快子时了，要是不想惊动大爷他们，就请回房就寝吧。”
他怒气冲冲的看了我一眼，又瞪着刘叔骂：“你个老不死的东西！早晚有一天这个家所有人都得死光光喽！我会是这个家的老大！”
终于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灰离开了。
我看着怀里的佘香说：“刘叔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跟佘香在这待一会。”
“那好九爷，老奴就告退了。”
说完刘叔把灯笼留给我们，径直退出房门。过了好一会佘香的哭声才渐渐笑了，我拍拍佘香的背说：“没事了，要是他再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佘香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猛的推开我，从衣袖里抽出手帕来使劲往我心口上擦，她边擦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对不起九爷……把你衣服弄脏了，佘香明天就去洗，肯定洗的干干净净。”
我看着她拉耸着脑袋有些不忍，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我宿舍里有投币洗衣机，花个几块钱就能洗，用不着你洗。”
“投币洗衣机？”
佘香疑惑的问了一句，随后又惊恐的低下头，“对不起对不起九爷！佘香该死！佘香不该多嘴的！九爷饶命！”
我满脸黑线的看着这个一惊一乍的小姑娘简直要崩溃，心想这个佘玖到底是个多可怕的人啊？居然让佘香害怕到如此地步。
“佘香我问你，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啊？”
佘香惊讶的看着我，看样子是没理解我话的意思，我只好再问了一遍，这次她才哆哆嗦嗦的回答。
“我是九爷的……妹妹。”说完之后她又连忙摇头说：“不不，我是侍奉九爷的丫鬟！不是妹妹！不是妹妹！”
听着佘香这颠三倒四的回答我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这一会妹妹一会丫鬟的，到底哪个是真的啊？
“佘香你跟我说真话，我不会罚你。”我盯着佘香躲闪的眼神承诺道。看到我的决心，这次佘香终于磨磨蹭蹭的开口了。
“我……我是老爷抱养来的，名义上是九爷的妹妹，但佘香万万不敢高攀的！我……我可以给九爷做你想做的事……”
说道最后佘香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埋得越来越低。别说她了，连我这个听故事的吃瓜群众都不好意思了。原来佘香是佘玖他爹包养回来给佘玖当童养媳的，而且她和佘玖极有可能已经有了那种关系……想到这我急忙打断了佘香的话。
“行了！不用往下说了！”
我尴尬的咳嗽几声，提起刘叔留下的灯笼，看着门外的夜空说：“那个，挺晚的我就先回去了，你一定把门锁好，有事大声叫我听见就会赶过来。”说完我都不敢回头看佘香一眼就逃似的跑开了。心口那颗心脏简直要跳出嗓子眼。
老天爷啊！你能不这么逗我吗？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给我送过来一个童养媳，还说可以给做我想做的事！我想做什么啊？麻蛋的！哥们我可还是个处男呢！
等回到房间我便立即把门锁上，我环顾四周，一边看清这里的大致陈设一边往里走。我心想这里既然是真正佘玖的房间，说不定就能找出什么线索来。我把灯笼放在青玉案上，点燃了砚台旁边的一盏油灯。突然一股风吹来，幽暗的火苗立即在灯芯上疯狂摇曳起来，没到一秒灯就灭了。
诶？我不禁奇怪，这屋里也没开窗户哪吹来的风啊？我用手挡在灯芯周围再次点燃了灯。可情况还像刚刚那样，这火苗没停几秒又灭了。
“大王！好在垓下之地，高岗绝岩，不易攻入。候得机会，再图破围求救，也还不迟呀！”
这时门外突然唱出一句京剧里的长腔，我回头去看，只见那纸门竟映这一个女人的影子！看那影子的形状还真跟京剧里的花旦有几分像。我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这三更半夜的，哪个疯子跑到我门前唱戏啊？
我屏住呼吸，慢慢朝门靠去，刚想趴在门缝看一看，就听那歌声又来了，而且比刚刚更加清晰。只听那唱腔婉转悠扬，句句戏词都饱涵着深刻的情感。
“再备得有酒，与大王多饮几杯！大王请！”
我听着她唱的戏词越发感觉熟悉，这不是《霸王别姬》的戏词吗？虽然我对京剧并不感兴趣，但这并不妨碍我有个爱听戏的爷爷，他弄个收音机总听，我小时候老搁他身边待着也就耳濡目染的懂一点。
就在我寻思的功夫，门上的铜锁突然“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门吱吱嘎嘎的开了，一只苍白而枯瘦的手从门缝伸了进来。
“九爷听奴家唱的可有长进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