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带AI,我教棋圣下围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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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从六品升五品

所谓五品,是围棋宗派或道场按正式对弈的成绩,为棋士评定的品级。

世人将天下棋士分为九品:一品入神、二品坐照、三品具体、四品通幽、五品用智、六品小巧、七品斗力,八品若愚、九品守拙。

当品级不同的棋士对弈时,为使胜负重新产生悬念,抵消实力差距,棋份高者应该在开局时让出相应子数。

从让二子开始,每相差一个品级,多让一子。比如一品让二品两个子,让三品三个子……以此类推。

为了区分先后手,每个品级又分上、中、下三等。

其中,上等和下等对弈,下等永远执白先行(等于让一子);上等和中等对弈,或中等与下等对弈,高位执一次,低位执白两次。

每年围棋宗派道场之间都会举行品评大会,一方面争夺派别荣誉,一方面评判四品以上棋手的棋份。

棋士必须在品评大会的正式对弈中,不停战胜对手,才能一级一级地升上去。也只有在品评大会升到四品以上,棋力才被世人认可,受到世人推崇。

五品和六品不需要经过品评大会,不过,也要有实力的道场或宗派背书才行。如果贸然自称,会受到世人耻笑。

总而言之,棋士通过对弈获得品级,品级即是棋士的实力证明,代表着棋士的身份(棋份)。

至于七品到九品,就比较随便了。只要不怕开局让棋,不怕输棋后丢脸,想自称多高都可以。

张老板的棋份是西湖道场背书的“五品下”,在野狐禅中算比较高。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去很多小道场教棋,获得一份稳定的工钱。

在潘景斋这种坊间小棋馆,很少有人能下过他。

每每与人下彩棋,他都要让先或者让子,否则没有那么多人愿意给他送钱,就没棋可下了。

这局开场仅三十多手棋,陈义的招法先是极其幼稚,又忽然变得极其放肆,就连棋份低的旁观者都觉得过份,就更别提五品棋士。

张老板将白子拍在搜根的位置,正是赶尽杀绝的下法。

在以往的对局中,每次张老板祭出这招,对手便觉得很难在二、三路继续码眼,一般都会知难而退,用二间跳、小飞、大跳、大飞之类的手段向中腹逃跑。

在逃跑中,孤棋必然越走越重,追杀者必然越战越勇,很容易演变成屠龙局。

大多数情况下,张老板都能成功屠龙,所以,他在棋馆内又有“场均一条龙”的绰号,即平均每局棋屠掉一条大龙的意思。

张老板刚重重拍完一子,又觉得对一个小孩子动怒,似乎有失身份,便提醒道:“小哥,你要小心了。”

他觉得对方肯定会思考很久,便拿起紫砂西施壶,对着壶嘴喝起茶来。哪知第一口茶水还没咽下喉咙,便差点喷了出来。

原来,面对搜根强手,陈义没有在二三路继续码眼,也没有向中腹逃窜的意思,而是隔了好路棋,刺向白棋右下的断点。

两手黑子之间若即若离,似乎有点联系,又似乎完全没有联系。

四周的观棋者都有点茫然。

如果黑棋这手“刺”是想占先手便宜,那么打入的上一手棋是什么意思?如果为了接应上一手棋,为何又离得那么远?

若是成名高手下出这样的两手棋,起码能让旁观者研究个十天半个月。十三岁的陈义显然不是高手,下出这样的棋,只会被看成加倍挑衅。

张老板连想都没想,果断将一颗白子下在两颗黑子的中间,切断两颗黑子的联系。

一场激烈的缠斗就此开始。

白棋的目标很明确,要将打入势力范围的黑子全部歼灭;

黑棋则频繁脱先,意图飘忽不定。往往在一个局部落下几子,又转战他处。不知道是想就地做活,还是想向中腹逃窜,亦或找一条路连回老家。

就这样,双方你来我往下了八十多手。缠斗从棋盘右边一直蔓延至中腹,又从中腹蔓延至左边。

有绝艺的帮助,陈义落子如飞,每一手棋都不假思索,看起来胸有成竹;

张老板也来了脾气,以快棋应对快棋,有种不甘示弱、针锋相对的味道在里面。

两人连续下了一百四十多手,用时竟然还不到一刻钟,真是快得出奇。

观棋者则看得眼花缭乱,完全分不清几块黑白棋的死活,更加看不出黑棋是什么路数。

总体看来,两块黑棋被白棋围在中腹,如果能互相联络,必定全部活棋。而白棋则在攻击中获利颇丰,一时间看不出谁优谁劣。

黑棋胜在捞空捞得早,实际控制的目数更多;白棋则有机会杀掉其中一块黑棋,将目数反超。

就在陈义下出一百四十二手“冲”,企图将中腹两块黑棋联络的时候,张老板忽然发力,用一手“反冲”,将两条黑龙完全分割。

黑棋一条小龙本就处于白子的重重包围之中,被冲断联络之后,顿时死得透透的。

张老板指了指棋盘,得意道:“小伙子,这条龙已经死了。”

“嗯,张老板说得没错。”

陈义点了点头,承认黑棋小龙已然阵亡。

因为在他的视角,黑色小龙已经全部覆盖着白点,意味着绝艺老师也认为,那块棋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做活。

然而,随着对方下出那一手反冲,绝艺判断黑棋胜率从70.3%瞬间攀升至99.4%,目差也高达四十一目之多。

根据两目等于一子的简单算法,黑棋遥遥领先20.5子,堪称大局已定。

此时,陈义已经完全看不清局势,但他相信绝艺的实力,便毫不犹豫地拿起一颗黑子,落在另外两颗白子中间。

第一百四十四手,挖。

“什么,他竟还想反击之?”

张老板有些吃惊。

他早就看出,那两颗白子之间有联络上的缺陷。可惜这是一局快棋,很多地方都没有时间看清死活。

他本以为,所有棋块都很厚实,被挖断分割也没事,又着急追杀黑棋,哪里舍得落后手补断。

棋下到一百四十多手,张老板已看出陈义的棋力在六品以上,不是乱下棋的新手。

六品棋士专门花一手棋去分割对手,必然有所图谋。

张老板不得不重新审视形势,评估此手的后果。沉思良久之后,他才猛然发现,右下一大片白子已陷入危险之中。

那白子连子带空,比刚刚死掉的黑棋小龙更加雄壮,子数更多,看起来很像一块活棋。

但随着张老板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观棋者也渐渐发现情况有点不对。

“张老板那块棋,我都没注意……做不活吗?不会吧?”

“应该可以活,我再算算。”

“不是可以二路跳吗?”

“二路跳好像没什么用,一路尖一手,好像可以。”

一般来说,一片棋的子数越多,越靠近边角,越容易活棋。就算一时看不出明显的眼,也可能有隐蔽手段可以做出两只眼。

这块棋直接关系胜负,观棋者当然十分关心。只是他们的实力大多只有七、八品,计算能力十分有限,众说纷纭间,竟没有一个人能断定死活。

有几个人争执不下,便花钱向老板租了个棋盘,在隔壁桌摆了起来,当成一道复杂的死活题来做。

这正是围棋的魅力所在。

张老板的棋份比他们高很多,自然不需要空棋盘辅助,在脑中就可以虚空推演。

然而一炷计时香燃尽,他也没有找到办法活棋,于是又利用“打将”续了一炷。

第二根香即将烧完时,他已经没脸继续再打将。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下出隐蔽的一手,期待对方不懂怎么杀这一片棋。

计算局部死活是绝艺的强项,哪里会看错。陈义在指点之下,以连续的两手“扑”,将白棋的眼位打成了假眼。

张老板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因为陈义这两个扑一走,也意味着那么厚的一大片白棋,没法做出两只真眼。

而无论多高的墙,多厚的棋子,如果没有两只真眼,又做不出双活或连环劫等特殊棋形,终究是要死的。

这是围棋最基本的规则——两眼活棋,气尽棋亡。

这盘棋下得太快,快到他没时间算清局部死活,以至于没有提前防备那手挖断。

而黑棋在第一百四十二手的那手“冲”,正有一子两用之妙。

一方面要求两块黑棋联络;另一个方面,切断右下白棋的另一条归路,为第一百四十四手“挖”做准备。

这在围棋里叫“见合”,即两者必得其一的意思。

回想起来,祸根早在几十步之前就已经埋下,那一手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刺”,让右下白棋空有厚势,却一直没法好好发展,才会落到没法做活的下场;

而黑棋的小龙看似一直在逃跑,却似乎是一个诱饵,对方随时做好了弃子的准备……

“难道……难道他在刺的时候,就想到几十步之后的那手挖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会有人能想得那么远。”

张老板狠狠反省了一下自己,如果不是执着于杀掉黑棋小龙,本可以提前补断,将隐患提前消除。

如果没有互换两条大龙,将棋局拖到官子阶段,胜负还未可知。

嗯……对方的棋招未必没有办法破解,只是棋下得太快,没有时间算清罢了。

真是一子不慎,满盘皆输啊!

张老板缓缓伸手放入棋罐,从里面拿出两颗白棋,放到棋盘上。

这是棋局规矩,在棋盘上放下两颗子,表示中盘认输。

棋桌四周一片哗然。

要知道,这一盘是带子彩的彩棋,中盘认输要按封顶五十子算子彩。意味着这一局,张老板整整输了三百文。

从开局眼看赢五十子到中盘输五十子,落差之大,令人一下子难以接受。

“这就认输了吗?明明还能活棋。”

“都说你那一招不行,论死活,张老板莫非还没有你懂?”

“怎么不行,来来来,我们重新摆。”

“……”

“张老板优势告负,可惜了啊!”

旁观者棋力有高低,两人下得又快,很多人直至张老板中盘认负,还没算清楚死活。

有的人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旁人反复确认,才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小毛孩仅用一百多手,就将五品棋士张老板斩于马下。

照这么看来,这小子至少有五品的实力。

十二三岁就这么厉害,多半是西湖道场出来玩的。不知是五品下还是五品中,若有五品上,那就是冲品少年了……

想到这里,众人肃然起敬。

要知道,棋份越高越难升。很多老棋士蹉跎一生,不过在五品下、五品中徘徊。

十二三岁就有五品棋力,可见天资聪颖,未来若能升到五品上,距离四品高手便只差一步了。

陈义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已有“业5”的实力,赢得懵懵懂懂。

又因为以前都是和小外甥女在家里乱下,没去过正规道场学棋,一时间,还搞不清对方在棋盘上放两颗棋子是什么意思。

听到旁观者议论,他才知道对手中盘认输,于是不解地问道:“张老板,这局棋胜负在二十子左右,中盘认负多输了……”

张老板摆摆手,拿出一小锭银子,吩咐仆人去兑换铜钱。

“这局张某大意失荆州,不下也罢。时间还早,小哥可愿意再来一局?”

两人落子飞快,一整局下来,仅花了小半个时辰。如果不是终局时,张老板在一步靠打将拖了两刻钟,还用不了这些时间。

为了帮妹妹还债,陈义正是最缺钱的时候,半个时辰赚三百文,没什么不满意的,于是爽快同意再来一局。

张老板问道:“小兄弟,你的棋力已臻五品之境,这局咱两依旧分先,如何?”

陈义暗想着:“绝艺才五品?你到底识不识货?”嘴上却很客气地应道:“嗯,我年纪小,张老板请抓子。”

张老板点点头,从棋罐再拿出一把棋子,放在桌面上。

然后郑重道:“这一局张某不会再大意,小兄弟,你要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