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杀官
罗桑的歌喉婉转，声音空灵，如同雨中敲打的荷叶佳人，浅水中斜倚的莲藕孤影，她遭逢巨变本就情感丰富，配以裴武的诗句，顿时意境思远，将那股子心酸演绎的肝肠寸断。
崔湜也不禁皱眉，不愿漏掉精彩之处，其余众人不遑多让。
而楼中忽略之处，正在发生着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博弈。
听着侯思止的声音，虬髯汉的声音有些沙哑，喉咙里发出蚊虫般的细微声音：“好，止爷，我救你，救你出去！”
他的动作缓慢，似乎要从背后将侯思止抱起，侯思止哪有见他如此啰嗦的时候，大骂道：“若非是你，我岂会亲自来红牌楼，你杀起人来毫无顾忌，我不来，你闯下天大的祸又如何收场？没曾想差点折在这里，一步错，步步错。”
“最出人意料的是那官奴竟然是个会家子，本以为杀他如杀鸡，却踢打铁板上，可恨我侯思止聪明绝顶，竟然连着栽在他的手里几次，虽说知己知彼，可一个官奴，又有什么底子。”
侯思止仍旧自顾的念着，每一句话都蕴含仇恨，但虬髯汉在他的后背再无多余的动作。
“别抱了，来前面背我！我今日不死，明日接着杀他！呵呵呵，还有这红牌楼中凡是对我不敬的所有人！”
侯思止不知道是不是疼的厉害，意识有些模糊，竟然笑了起来：“官奴，你求我？你也有今天……”
虬髯汉面目狰狞，皱着捂住侯思止的嘴巴道：“止爷，不要说了，他是官奴的身份，我不想知道。”
侯思止眼睛突然睁大，惶恐的拽着虬髯汉扼下来的胳膊，挣扎，摇摆。
虬髯汉的嘴角开始抽搐，恐惧与凶恶浸润在他的脸上，手心处露出锐利的刀光。
“噗嗤！”
“噗嗤！”摩挲的声音连续闷响。
虬髯汉从背后用匕首捅进侯就此思止的心窝子，这个泡在赌坊、酒楼、娼房多年的老油子终于感到死亡的恐惧。
“疼！疼！”他喃喃重复着这个让他陷入深渊的字眼。
侯思止的面容已经扭曲成痛苦的狰狞，他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但每一次动作都像是抽刺一样钻入他的心脏。
“虬髯！你，你敢？”侯思止无力的警告被血泡和咳嗽打断，眼前顿时陷入黑暗。
虬髯汉起身，眼神中满是暴戾与愤怒，他转过身，看向裴武，眼神像是被逼进死角的野兽。
裴武淡淡一笑，虬髯汉看见他身后小圆的弩机对准了他，弯着腰报以残忍笑容，以为裴武要放任他离去时。
裴武猛地大喊道：“杀官了！杀官了！有刺客杀官了。”
楼中乐声骤停。
众人顺着裴武指的方向看过去，虬髯汉手持匕首，鲜血淋漓，而侯思止此时已然倒在血泊之中。
“啊！”红牌楼的伶人们尖叫。
随着裴武背信弃义的指认，一同在虬髯汉的脑海中炸响。
虬髯汉大怒，顾不上手臂、腿上的伤，便要向裴武冲来！
“小人！小人！”他几乎勃然狂怒，自从入了不良道后，都是他骗人耍赖，背信弃义，哪想今日被人摆了一道。
小圆将裴武遮在身后，用弩对准了虬髯汉。
虬髯汉自知弩器的厉害，掉过头来便要向围观的仕子们砍去。
武延基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让自己的侍卫护好自己，魏王府的侍卫都是从宫中禁军抽调，以一当十谈不上，但是保护他却是足够了。
“护住本王，重重有赏！”武延基大喊，自从武则天当了皇帝，武氏子弟没少被刺杀，在这种环境中，武延基已经养成了第一时间喊‘护驾’的习惯。
赵财等一众家仆将李元红护在身后，李元红担心裴武，不停的支开阵型。
手无缚鸡之力的反倒是崔湜这群后来的文人，虬髯汉如同狼入羊群，三两下便劈伤了一些文士，好在他行动不便，追逃起来不占上风。
裴武瞪着眼睛问小圆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射他，好歹射他腿，防止他乱窜伤人啊。”
小圆好整以暇的道：“我们只得到保护你的命令，没有得到杀人的命令，是吧？小满。”
小满拧着眉头点头。
裴武一时无语，指着堂上还在追赶人群的虬髯汉道：“他在杀人！你们眼瞎吗？”
小圆胖脸掬着，面无表情，冷声道：“没瞎，我看到了，怎么了？”
“你真是冷血动物啊！要出人命了，你竟然无动于衷？”
裴武有些后悔刚才的决定，按照他的想法，虬髯汉一旦杀了侯思止，他便出来大喊，将侯思止的死全部嫁祸在虬髯汉上，也不能说嫁祸，毕竟确实人是虬髯汉杀死的。
同时小圆也将虬髯汉射死，这样一来，没人会怀疑到他的身上。结果却是大相径庭，小圆根本不管其他人的死活。
裴武这边还在争取小圆出手。
那边崔湜狼狈逃窜片刻后，终于找到避难的思路，那就是领着仕子们往武延基身后去挤，这样一来反而将难题抛给了虬髯汉。
虬髯汉此时杀红了眼，不是他不想逃，而是两个丑婢堵在楼梯口，根本出不去。遂将目光看向了躲在角落中的红牌楼伶人，杀了她们给自己陪葬也不差。
裴武见状顿时心惊肉跳，忙对小满道：“帮我劝劝小圆好吗，楼中的姑娘皆是无辜之人，算我求你们了。”
小满漫不经心的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准确的说是字据，对裴武道：“主人，袁妈妈曾交代，你若有事求我们，便签署这纸契书，答应袁妈妈一个请求，我们便可以帮你。”
裴武眼皮子一跳，袁妈妈这个毒妇，该是早有准备，在这个时候等着他是吧？
“什么书，能不能待会儿再说！”裴武大怒。
小圆一反常态，像是想起了什么，积极的道：“对对，你若签了，我马上替你杀了这个老汉。”
远处罗桑、窈娘等女子的尖叫声和救命声传来，虬髯汉已经快冲至她们的身前，可怜的她们如同吓破魂了一般，非但不逃，还软倒在地，让人又气又恨。
裴武此时即便想自己去救也来不及，催促道：“我答应了，快救人！”
小圆顿时欣喜，用箭尖挑破裴武的手指，交给小满。
她肥胖的身躯异常的灵活，脚下猛踩，纵身一跃，瞬息间找稳角度，手中弩箭疾发，直中虬髯汉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