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度重生的汴京推理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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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二世 宰辅陆晟

陆璃进了清漪园,玉翘赶忙上来迎接。

她抬眸看向玉翘,一边卸着衣裳,一边闲话问:“今日让你整理的东西,都已经好了?”

玉翘欣喜点头:“你那书架上下五层,所有的音律文卷、曲谱、舞卷,我都已经分门别类,按照年代先后整理好了,依次做了标记,分别在架子上排列好。”

“好。”陆璃淡淡点一下头。

玉翘伶俐能干,正存心卖弄,特别这又是小姐出门前特意交代的任务,此刻兴头回报,却只听得一声好,不免失望溢于言表。

晚间夜色透着深邃神秘,星河点耀,万籁俱寂,屋内也是灯火寂灭,丫鬟已尽数退下去,重重烟罗帷帐放下。

两只赤裸玉足轻轻踏在猩猩毡上,柔软触地无声,本该入梦的陆璃披衣起床,走向外间落地书架,打开下方的一只红漆匣子。

匣中有几封信笺,却并未封口,因为陆璃近日接了陈留王频频寄来的诗词书信,她心中百转千回,回信时往往写上一半,又觉得表意艰难,折了去重新写过,那些半截的信笺倒也没扔,她收在匣子内,早已叮嘱过不可乱动。

匣里套了一层绣花丝绢袋子,陆璃纤细的手指,缓缓自绢袋上流畅划过,上面光滑干净,一尘不染。

她长长叹了口气,上榻安寝。

时光如流水,又过了些时日,这一天到了宰辅陆晟十日一次的休沐之期。

每到这一日,陆璃必要晨起去给父母请安,再陪父母用过早膳,上午陆晟便会在书房,查问她两句功课。

往日里,陆璃虽然聪慧,但心思却不在经史子集上,得过且过,这一日她倒是心里有了点底气,自己都是重生过一回的人了,应付父亲几个曾考问过的题目,应该不成问题,她心内偷笑。

谁知道,等她随着父亲进了书房,陆晟回身在中堂太师椅上坐定,她才觉得自己今日可能高兴得太早了。

陆晟原本家境出身不过尔尔,靠科举一路青云直上,是典型的布衣卿相,为人严谨自持,守礼克己,固执古板。很多朝臣私下议论他不近人情,着实地得罪人。

然而从另一面说,这或许正是皇帝愿意起用他为宰辅,且多年稳坐相位的缘由,毕竟一个无党无派的宰辅,比许多世家大族,根深蒂固的痼疾,要趁手得用许多。

这样的清流人物,自然在治家时也走的是严苛管教的路子。陆璃从小便听惯了孔孟之道,程朱之学,行动举止稍有逾矩,便少不得罚去选些四书中教诲戒诫的章节篇目抄上百余遍,更甚者便要叱骂责打,罚跪罚立,因此陆晟虽对女儿平常无暇顾及,但若是她犯了大过,必定也能罚到她泪飞如雨,悔不当初。

今天陆晟坐定,便露出了那种陆璃年幼时再熟悉不过的沉重神色,是要动家法的前奏。

要糟要糟,陆璃心中疑惑,可到底为什么要糟,她一时间还没摸到头绪。

书房中宽大阔落,打通了原先三个房间并在一起,是以比一般书房宏宽许多。但入内却拥挤异常,满满当当,里面纵横摆满了一排排书架,从天到地堆满了卷帙浩繁的各色典籍,文章,古卷,手抄珍本。书籍占去了书房的绝大部分地方,只给进门处留下了一张再简单不过的书案,对面几张椅子,供会见客人时座谈之用,不过十步有余的一个小小角落。

书桌旁两盏莲花托掌灯树,上有数百十枝灯烛,此时并未燃起,但陆晟坐在两盏灯树中间,陆璃却仿佛看到了如灯烛燃起橙色光晕一般巨大的危险气旋。

她瑟瑟叫一声:“父亲,近日女儿倒是看了几本书。”

陆晟瘦消清癯的脸容此时板得僵硬,不接她的话,却突兀问:“听说你与陈留王有往来?”

是这件事?

陆璃心里嘀咕,上一世,因她懵懂,陈留王虽时常来拜望,但她矜持着对他的邀约往往推拒,送来礼物也大多回绝,往来相府的青年才俊众多,也并非只有陈留王一人。因此很久之后,父母才关注起他俩的往来,倒也不曾说过什么,后来便在正月间接了皇帝赐婚,也就顺理成章。

这一世恐怕是自己与陈留王走得近,父母提前知晓了,但这事为何要惹他不快?

难道是陆璃前一世上心太少,其中有什么内情,陆晟与陈留王有过龃龉?

“女儿……确实前些时日,结识了陈留王,也确曾与他出游过几次。”

陆璃忐忑着答。

她确是与陈留王出游几次,同辔并行,时而同车过市,前日还刚应邀,去他府上赏了芍药天香宴的盛会,王府内芍药花次第盛开,繁丝蹙金,高焰如火,一众公子王孙都前去赏花,烟轻琉璃叶,风亚珊瑚朵,确实不凡。

陈留王对她殷勤青眼,温言软语。陆璃既然知道他注定是自己夫婿,也就随着他亲近,心想说不定还可窥得先机,探查一二,为何好好的王爷,会在新婚之夜突然被害,能保全对方性命才是最好的。

毕竟陆璃不想当小寡妇,未亡人,更不想当个新婚第一夜便死了夫郎,市井人嘴里传说的恶星入户克夫命。

陆晟却挥动枯柴一般瘦消的手臂,空荡飘逸的官服大袖直指陆璃。

“你一个闺阁贵女,我从小教你礼仪自矜之道,你如今日日往男子府上跑,成什么体统!”

“我也没去过几次,并没有失了咱们相府的尊卑礼数。”

陆璃愕然,她以为既定姻缘,自己当务之急乃是查出行刺真相,她脑子虽是冰雪聪明,于人情世故,却是一窍不通。

陆晟冷冷道:“非要等到你都闹到夜宿王府了,才叫失了礼数么!”

陆璃哪受过这种责难,她心中包藏着一个秘密不能说出,又委屈难言,两行眼泪登时如珠串散落砸在地上。

陆晟也知道自己一句话说得重了,捻了两下胡须,咳嗽一声,缓和尴尬。

“我本已择中一位良才美质,你怎地如此不争气……朝堂中风向敏锐,多少人来我面前说嘴贺喜,你让为父的老脸往哪里搁?”

陆璃一愣,没听明白陆晟话中之意,只关切到他说什么良才美质,莫非,父亲并不希望自己与陈留王这段婚事?还是他知道陈留王有什么问题?这会不会与陈留王最后遇害有些联系?

“我只听说,陈留王人品贵重,才华出众,难道说他竟有什么问题?”

陆璃这话一出,她是真心发问,听在陆晟耳中,倒像是她与陈留王两情相悦,此时来反问他了。

“你!你……”陆晟袍袖颤抖。

“你这样父母在,还能保你眼下无忧,若是哪一日父母护不住你,你该如何……唉……”

两人均觉自己说的是真心实话,也不懂对方的慨叹与忧愁。

这一番对谈,每句话出口,都是走向更加诡异的方向,陆晟甚至失去了动家法的力气,最终只能鸡同鸭讲,郁郁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