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都是自己的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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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恩荣的故事12

奶奶来电话。她要去广州。声音里带着急切、。

恩荣问她怎样了。奶奶说孙子要结婚了。孙子给她打了电话。

奶奶打开门,那一霎那,恩荣看到的是年轻了十岁的奶奶。

“他终于肯原谅我了。我孙子说,他要结婚了。希望我去。”奶奶没有了往日的冷静,多了几分调皮和开心。像是一个犯了错误获得原谅的孩子。

恩荣跟着奶奶手舞足蹈,替她高兴。恩荣知道她心里等这一刻太久了。

儿子的死,全家都是无奈的。全家把所有的怨气都堆积到了她的身上。全家都忽略了她才是母亲,她的心早就碎掉了渣渣。得知儿子去世的那一霎那,老人的心就死了。儿子短短的一生,从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蹒跚学步。老人作为母亲,付出的心血与爱。但正因为是母亲,大家把儿子的死,怨气撒向她。毫无顾忌地伤害。沉重的痛背在身上。只因为她是母亲。她是女性。

女性是原罪。

儿媳妇带着孙子离去,再婚,日子过得一地鸡毛稀巴烂。儿媳妇也把所有的一切都归咎于老人。而在新生活中,儿媳妇遭受的谩骂毒打,又何尝不是体验了奶奶的痛苦。因为她也是母亲,因为她也是女性。

可笑的是,女人之间,无法共情。

今天的电话,让奶奶释放了原罪。孙子原谅她了。仅仅而已。

看到这里,恩荣会去想,母亲是一种什么身份?自己的母亲也承受着家的一切。想到母亲,恩荣感觉在XJ的妈妈才是真的。在家庭里的妈妈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妈妈在阿姨那里,是一个小女孩。只有自己的天地。这片天地,拉近恩荣和妈妈的关系。恩荣把妈妈发来的照片一一保存,去照相馆打印出来,放进相册。在花店摆放了一张妈妈披着披肩站在天山附近的照片,那层林尽染的秋色。那大片大片的自由。

进店的顾客,经常误以为那是恩荣。

————我和妈妈,那么相像吗?

母女关系是神奇的依赖共生,时而相互排斥。这种关系不像父子关系的简单直接。男人骨子里对儿子有天然的吸引力,尽管是同性。但是母女是依赖又排斥的。大多女孩在青春期会极其厌恶自己的母亲,甚至仇恨。女孩心里的妈妈应该是无性别的,是神的无限包容的化身。如同油画里的圣母玛丽娅。女性本身的生物性别应该被淡化甚至抹除。

女孩儿无法看到妈妈的女性一面。尤其是夜晚的妈妈。在怀孕生子这段特殊的旅程之外,母亲与父亲的靠近是被排斥的。妈妈不能有性。当女孩长大、成熟、体验了性,也依然无法接受母亲的潜藏的个性。除非生完孩子,女性体验了生育之苦,才能从心理上接纳自己的母亲,共情自己的母亲。

这需要时间。

恩荣没有这个时间。恩荣也无法体验奶奶聊起孙子原谅自己的释放感。共情是隔着纱的触摸,隔靴搔痒一般。恩荣只能附和着奶奶的感受。

妈妈从XJ归来,和爸爸的关系竟然发生了蝶变。爸爸主动开始承担家务,妈妈的情绪也不再如紧绷的钢丝,随时折断。总是笑盈盈的。恩荣无法理解,这发生了什么。是什么改变了爸爸。又是什么改变了妈妈。

许多事都变了,因为家里的笑声多了。

但,恩荣始终无法相信自己再进入围城。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临近奶奶启程的日子越来越近,恩荣越来越慌。这位从陌生到相互陪伴的老人,已成为恩荣生命的一部分。奶奶要离开家这个事实折磨着恩荣的神经,这种离别的感受再次把恩荣打垮。

恩荣关店了几天,专心陪伴奶奶。

奶奶见到愁眉不展,总是安慰她:“孩子啊,你就去好好工作,不要担心我,老太婆没事。我去一段时间,奶奶就回来。”恩荣拒绝奶奶说去一段时间。

恩荣强调:“奶,你去参加完婚礼,就早些回来。我去广州接你。”

这里才是你的家,这里有我,有玫瑰。恩荣的心情会变得非常差,开始焦虑。恩荣又要服用药物。这种状况太糟糕了。

恩荣每天陪奶奶去菜市场,哪怕这次就是买了一颗葱,恩荣也会一手搀扶着奶奶,一手拉着小车跟奶奶聊家常。恩荣的话多了起来,总是嘱咐这样,嘱咐那样。

奶奶懂恩荣。总是一一答应,及时点头。会按照恩荣祝嘱咐的一点一点收拾。

这是蚊子药,出门前喷一点,广州蚊蝇多。这是速效救心丸,时刻放在口袋里。这是手机充电线,放在行李箱最外侧,时刻记得让手机满电。手机一定要在响铃,我会随时打电话。哦对了,奶奶。孙子惹你不开心,你可以马上给我电话,我会立刻去接您。奶,到了广州可别乱吃,那里饮食不合口味,我这给你放了榨菜咸菜。奶,在那别心疼钱,我有钱。

恩荣的唠叨,事无巨细。她自己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

奶奶还是离开了。恩荣开车送机场,看着奶奶进安检的背景,恩荣哭了。像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孩儿。恩荣大声地喊:“奶,记得回家的路。”

奶奶转身招招手,便看不见了身影。

接下里的日子,恩荣度日如年。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害怕别离。恩荣明白了,恩荣永远也害怕别离。害怕爱自己的人离开。恩荣开始服药。夜晚的失眠再一次像猛兽袭来,过去的往事像过电影。

前夫牵着女孩的手,在手工的披萨店开了一瓶红酒。前夫脸上的笑沉浸到恩荣的梦里。恩荣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为什么还是那么爱他?恩荣一下子醒来,满身的汗。头痛。密密麻麻地袭来。恩荣开灯,看着窗外的黑,夜色黑得瘆人,令人发抖。这该死的梦。

无法入睡的恩荣觉得喝杯红酒,缠缠绵绵的酒入口如心,孤单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孤单有时如同刽子手。背叛造成的伤害就是刽子手。恩荣早已不恨,但伤口还在渗血。恩荣学着遗忘,但是画面随时如梦,拒绝无效。

该怎么办?恩荣打开家里所有的灯。等待黎明的到来。黎明会来吗?奶奶还会回来吗?人生何处是相逢!

恩荣看着奶奶发来的信息。恩荣啊,奶一切都好。恩荣啊,今天很好,放心。恩荣啊,这边都对我挺好。恩荣看着通话记录。那一天,恩荣正在包花,手机响了一声,恩荣赶紧去看是奶的未接电话。回拨过去,无人接听。

恩荣心跳,出汗,站在原地,不知如何。过了一大会儿,奶奶电话进来。恩荣,我不小心摁出去了,一切都好。恩荣这才放心,继续包花。那天晚上恩荣没有服药,睡眠很香,无梦。

被人在意是一件幸福的事。有人在意又何尝不是?恩荣感谢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