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恩荣的故事8

“儿媳妇给我打电话。不，是孙子的妈妈。”奶奶走得很慢，有些吃力。恩荣接过小拉车，挽着奶奶的胳膊，静静地听着。

“她又再婚了。又为现在的男人生了一个孩子。总是打她。”奶奶叹了口气，停下来了。

“您孙子呢？”恩荣小心地试探。

“她说，孙子被后爹打怕了。退学去广州打工了。”奶奶彻底停下来。脚步变得沉重了。

恩荣不知该怎么安慰奶奶。

“她电话来，是什么意思？”

“要钱。找我要钱。没钱，男人就打她，她带着孩子上不了班。”

“为什么不离婚？”恩荣气急了。

“她怨恨我。怨恨我的儿子死得早。”奶奶的眼泪再也挂不住，哭了。小声啜泣。恩荣看着奶奶佝偻的背影，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自己也曾让父母这样伤心。

恩荣拍了怕奶奶的后背，拉着奶奶的手，继续走路：“奶，别怕，有我。我帮你。”

夕阳渐渐沉下去，余晖若隐若现。这座城市很快就被巨大的阴影所笼罩。新年的那些祝福语，新年的那些气温，很快也被黑夜这一头猛兽带走。当你听完了新年的钟声，这意味着，无休止的重复即将开始。

随着假期的结束。街上的车水马龙又多了。坏掉的红绿灯路口，各不相让。嘀嘀嘀地车喇叭声音再一阵阵汽车尾气的迷雾中尖叫，行人被车辆冲散，疾驰的车辆又驶向了未知的恐惧。

“奶，我们去吃前面的鱼丸面吧。”恩荣拉着奶奶，走入了街角已经营业的鱼丸面。不远处街口有一家大饭店，生意红火，年夜饭预订火爆。恩荣看到年轻的老板在门口招呼客人，不禁和奶奶感慨：“年轻有为。”

她们安静地吃着鱼丸面，恩荣看见奶奶把小小的鱼丸放在勺子里，吹了又吹，深情落寞。吃完面，恩荣抢着付钱，奶奶不让。奶奶推搡着说：“该我请客，年轻人要多给别人机会。”恩荣便没有多说。

“想过让孙子回来吗？”恩荣问奶奶。恩荣的意思是，可以帮孩子安排一个方便的工作。娜娜在这个城市的一些画廊有合作。

奶奶无奈地摇头，她恨我们。她给孙子改了姓。

一路无言。

睡前，恩荣没有吃安定。离婚前的半年，恩荣已经靠药物入眠。恩荣在尝试戒掉。恩荣打开电脑，把这几天开店的事进行思考和复盘，间隙地时候不小心翻到了电脑的照片。一张年轻的恩荣。穿着学士服。笑脸如花。这张脸像极了妈妈年轻的时候。那时候的恩荣充满了活力，勇往直前。

毕业后要去实现伟大的梦想。没想到20年，一切都回到原点。还好，是原点。

恩荣罗列了开店要做的准备。这件事正式提上日程了。也好分散奶奶的精力。

这时，恩荣的前夫联系了恩荣。

呵，人很难改变。他告诉恩荣自己要结婚了。恩荣说，好。他说，还是那个女孩。恩荣说，好。前夫说，只要恩荣愿意，他可以等着恩荣。恩荣说，算了。

前夫开始骂。这时蓄谋已久的。是恩荣早就有打算了，导演了一处戏。恩荣在外面早就有别人了，却假装弱者，欺骗了她的感情。恩荣说，嗯，你说了算。前夫还是发疯。他要找到恩荣，求她原谅，他错了，他不应该被那狐狸精迷惑。那狐狸精就是个祸害。恩荣说，嗯，再见。拉黑了前夫的电话。

恩荣晚上开始吃药。从小到大，恩荣一直很坚强。恩荣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可以熬过去。有时候，需要借助药物。但是你更需要借助自己。医生坦诚地提醒她。

“我要怎么样呢？”恩荣觉得自己懦弱无力。朋友们说，好好生活是对前夫最大的报复。你什么都不用想，尽管把自己打扮好，好好生活。前夫看到这一切就会土崩瓦解。不让自己回头，不让自己在意，不让自己愤怒，活在当下。原本以为自己最大的优点是忍耐。忍耐。忍耐。从东窗事发，女孩找到恩荣这里，到后来离婚，恩荣一直在忍耐。忍耐着发生的一切。忍耐着自己暴躁的情绪。忍耐着许多人的嘲笑。不计较，就会让一些事如水底的湍流，静静地流过。

今天前夫的电话，再一次瓦解了自己心的防线。恩荣崩溃，吃完药，恩荣很快睡着了。没有悲伤，没有来得及去想现在、过去或者未来。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恩荣的头痛欲裂。今天约好了去看那件房屋。恩荣挣扎起来，画了淡妆，穿上了红色的毛衫，外面黑色的大衣。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这个伤害她的世界看。

店面在这个城市的东南方，离恩荣住的房子不远，位置方便。房屋因年代失修，有些破旧，但是租金合适。恩荣没有犹豫，就租下了，三年的租期。房东不愿年年折腾，倒是也省了恩荣的麻烦。

恩荣在心里想着如何布置这片新天地。店名该如何起。顾客群体怎么样。恩荣因为前期的准备还不够充分，心里还是慌的。但心不乱。未来仿佛有一些样子了。

奶奶拿着一束红玫瑰来到恩荣家，看到了疲惫的恩荣。

“你最近好吗？”

“嗯。”

明知骗不了奶奶，我还是撒谎了。

“可是，你看起来不太好，怎么了？”

“我没事。”

恩荣的声音有些着急，听起来像是发怒。

“坐下来，休息一下。”奶奶把恩荣拉到沙发上。

“店面怎么样了？”

“租下来了，我们俩选中的那一间。”

奶奶的身上散发着厨房里美食的香气。恩荣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没有提起前夫再打电话的事。也没有提前自己又开始吃药的事。

“奶，我想把店的名字，起了。”

“嗯？”

“玫瑰。”

恩荣、奶奶、还有身边的红玫瑰。

奶奶笑了。恩荣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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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荣新生活的第一篇章：生存之道。开店。简简单单的花店，简简单单的名字：玫瑰。城市已经不再陌生和无情。

外面下雪了，立春后的雪，扑簌扑簌就来了，像是被打开了，天地间白茫茫一切。街上的行人趁着夜色，出来看雪，这雪是春雪，更是新年的希望。恩荣猫在家里，为自己煮了一杯果茶，在电脑上记录着当天的思考。她抬起头看着窗外，并不见雪落，也未听得雪声，却见地上、低矮的房顶、原处的小山皆已化作白头翁使，传递着祥瑞的信号。恩荣的脸上偷偷爬上了笑容，恩荣觉察到了。

新年刚过完不久，调皮的小孩儿手里还有未燃尽的鞭炮，在这冰雪天地间，倒更有几分韵味。恩荣在纸上画着自己花店的图，这里要这些布置，那里要自己亲自动手。哦，对了，关键时刻可以让娜娜帮忙。

恩荣拨通了娜娜的电话。

“雪停了，就来吧。”

“嗯。”

“能烦请大画家为我作画一幅吗？”

“那你要是不找我，我可不兴你的。必须我画！”娜娜在另一段大声吼叫，“你的美术作业，哪次不是我帮你？”恩荣在这端哈哈大笑。

……

日子前行，又是不动声色。就如同这皑皑白雪。你听见雪落的声音了吗？